十(第6/10页)
和往常一样,他希望自己独处一会儿,好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观察到的细节。那一刻,他黯然地觉得,她再也不属于他了。这种感觉,他以前就曾经历过——那晚他和安吉丽娜一起,在等待巴利和玛格丽特。他承受着这残酷的一切——那受伤的虚荣心和苦涩的嫉妒。他想让自己完全解脱,完全忘记安吉丽娜,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离开她——除非他再次得到了她。
他陪她走到那条大路。虽然她急着回家,但他还是劝她走那条远路——就是那天晚上她和那个伞匠在一起时,他走的那条路。那条路,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是如此相似。那光秃秃的树木映衬在晴朗的天空下,脚下不平的地面上覆盖着稠密的泥土。但是,现在和当时,又是多么不同啊!现在,安吉丽娜就在他身边。虽然在他旁边,可是又多么遥远!这是他第二次沿着这条路寻她。
他向她讲述他之前的散步。他告诉她,他是如何渴望见她,又是如何幻想看见她在他前面,以及他跌倒的伤口如何让他疼得哭泣——那简直是他最后一滴泪水。她很乐意听这个故事,她很开心,自己居然能激发出如此伟大的爱情。最后,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就抱怨说,他所承受的这些根本没有为他换来他应该得到的爱。她激动地反对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开始吻他,好证明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后来,她又一如既往地说了不该说的:“我把自己给沃尔皮尼不是为了你吗?”艾米利奥低下了头。最后,他选择了相信她。
沃尔皮尼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安吉丽娜告诉他,他给艾米利奥带来了快乐,他便信以为真了。但艾米利奥并不因安吉丽娜的冷漠而痛苦,他听到她提起沃尔皮尼时,就又开始害怕她和她的那些计划。他们再次见面时,艾米利奥一上来就问安吉丽娜,沃尔皮尼到底给了她什么承诺,她那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
“哦,沃尔皮尼现在离不开我了。”她笑着说。那一刻,艾米利奥的所有担心都消失了。他觉得这个承诺很可靠,虽然他比沃尔皮尼年轻很多,但他现在也离不开安吉丽娜了。
第二次约会时,从头到尾他一直在敏锐地观察安吉丽娜。而他得到的回报,却是最为痛苦的发现。他做出了英雄般的努力,才能忽视这个事实:有人已经取代了他。而这个男人,和他知道并畏惧的那些男人,显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个男人肯定不是莱亚尔迪,也不是格斯提尼或者达特。肯定是这个人教会了安吉丽娜那些尖锐又机智的话语,还有那些下流的双关话。这人可能是个学生,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扩充拉丁词汇,而且带着粗俗的意思。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人的存在,被逼得没办法,她只好提起了可怜的梅里吉——他肯定惊讶,自己居然还在奉献着,她说是他教给她那些拉丁词语。她说得好像是她一直以来都具备这些拉丁知识,但因为特殊的原因,她一直以来都无法展示。艾米利奥觉得教她拉丁语和教她粗俗的威尼斯歌曲的,是同一个人。唱那些歌时,她犯了些错,但就凭她对那些歌曲的了解,她肯定听了多遍——很多歌巴利都唱过好多遍,可她还是常常连一个音符都记不住。这个人也可能是个维也纳人,因为她经常因为好玩而模仿维也纳发音,而她之前根本不会。艾米利奥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像个快乐的笨蛋。他可以根据那些蛛丝马迹猜到他的形象,但后来他放弃了,也懒得去追究他的名字。安吉丽娜收集的那些照片里,没有新面孔。他的新情敌可能没有给人照片的习惯,或者安吉丽娜觉得自己费尽心思收集来的照片,不应该被展示——就连艾米利奥的照片,也没在她的墙上,这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确信,只要他见到那个人,他就肯定可以通过一些特定的动作认出他,因为她肯定会模仿他。然而,最糟的情况,就是他还要问她,这些动作和表达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其实他经常这样。他只要一问,她就会猜到他嫉妒,然后责备他:“你又嫉妒!”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看到他表情沉重,情绪低落,她就会哭。是的,他嫉妒了。那些回忆让他承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他和自己的情敌面对面时来得少。更让他难过的是,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在安吉丽娜的声音里听出某种特定的语调,那是从莱亚尔迪严肃而稍显自大的语气里学来的。索尼阿尼大概也教了她一些事,甚至连巴利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小心翼翼地模仿着他表达惊讶或赞赏时那种做作的方式。然而,艾米利奥却没在她身上看到任何自己的话语或动作。他为此苦涩地嫉妒着:“也许那儿没有我的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