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8/10页)
“在这儿避孕套容易获得吗?”
“当然!政府发放避孕套。免费,不需要付钱,什么都不需要——当然,这部分钱是由税收承担的。”
“邮递员,”拉妲补充道,“在每月的月初都发放三十个用于晚上的供应量。”
“然后小孩就不会降临了?”
“只有那些我们想要的孩子。没人可以生超过三个以上的孩子,大多数人都生两个,然后就不生了。”
“结果是,”兰加说道,盘算着数据,又回到了他学究的故态,“我们的人口以至少每年0.3个百分点的速度增长。相反,壬当的人口增长速度就像锡兰一样快——几乎是百分之三。中国是百分之二,印度大概是百分之一点七。”
“就在一个月前我去了中国,”威尔说,“情况很糟!去年我在印度待了四周。去印度之前在中美洲待着,那里的人口繁殖速度甚至超过了壬当和锡兰。你们俩有人去过壬当罗布吗?”
兰加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壬当待了三天,”他解释说,“当你的学业到了六年级上学期,这就是高级社会学的一部分。他们会让你亲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你认为外面的世界如何?”威尔询问道。
兰加用另一个问题回答道:“当你在壬当罗布的时候,他们给你看贫民窟了吗?”
“恰恰相反,他们尽力阻止我看贫民窟,但是我悄悄溜去了。”
趁他们不备溜走了,威尔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他从壬当外交部举行的可怕鸡尾酒会回家的路上。酒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所有当地的显要人物和他们的妻子——制服和奖章,迪奥和翡翠。所有重要的外国人士——许多大使,英美的石油大亨,日本贸易代表团的六名成员,来自列宁格勒的女药理学家,两个波兰的工程师,一个德国的游客(碰巧是一位神秘的亚美尼亚人克虏伯·冯伯伦的堂弟,克虏伯·冯伯伦代表着丹吉尔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财团),还有脸上洋溢着胜利笑容的十四个捷克技术人员,他们上个月从斯柯达运来了坦克、大炮和机关枪。“这些人,”当威尔走下外交部的大理石台阶,向自由广场走去的时候想道,“是统治世界的人。我们二十九亿人都在这几十位政治家、几千个大亨、将军和放债者的摆布之下,他们是世上的氰化物——氰化物永远、永远不会失去它的毒性。”
在经历了鸡尾酒会刺眼的灯光、笑声、满足味蕾的开胃小菜和喷着香奈儿香水的女人之后,崭新的司法宫后面的那些小巷就显得倍加黑暗腐臭。那些贫穷的可怜人在独立大道的棕榈树下搭着帐篷,完全被上帝和人类抛弃了,比他看到的那些无家可归、毫无希望、像尸体一样睡在加尔各答街上的数千民众更悲惨。现在他仍可以回想起他扶起的那只剩一把骨头,一个瘦小但肚子凸起的小男孩,他从一个摔倒的小女孩背上滑落擦伤。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和他一样瘦——小男孩站了起来,被小女孩领着,一跌一撞地向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走去,对于他们九个来说(威尔数了下窗边那些黑黑的长满癣菌的脑袋),那就是家。
“让婴儿活着,”他说,“治愈生病的人,防止污水进入日常供水——人们从明显的本质上好的事情开始做起。但结果呢?结果是以增加人类苦难,使文明陷入困境收场。这就是上帝似乎真的很喜欢开的宇宙的真实玩笑。”
他向这对年轻人报以似剥了皮一样凶恶地咧嘴一笑。
“上帝和这些没关系,”兰加反驳道,“并且笑话也不是宇宙生成的,严格地说是人为的。这些事情不像地心引力和热力学第二定律,它们并不一定必须发生。只有当人们太愚蠢而放任其发生时它们才发生。在帕拉岛上,我们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这样的笑话并没有开到我们头上。在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拥有良好的卫生设施——而且,现在我们仍没有人口过剩,没有过得悲惨痛苦,没有在一个独裁者的统治之下。原因很简单:我们选择以一种明智、现实的方法生活。”
“你们如何能有选择权呢?”威尔问道。
“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里是智慧的,”兰加说,“但是必须承认——他们是非常幸运的。首先,很幸运,这里从未成为过某人的殖民地。壬当有着出色的港口,那儿在中世纪引来了阿拉伯人的入侵。我们没有港口,因此阿拉伯人没有打扰我们。我们仍旧是佛教徒或者是湿婆神信徒——也就是说,当我们不是坦陀罗不可知论信奉者的时候。”
“你们是,”威尔问道,“坦陀罗不可知论的信奉者?”
“带着大乘佛教的色彩,”兰加限定了一下,“嗯,再回到壬当的话题。在阿拉伯人之后,葡萄牙人又占领了那里。而我们这里没有。没有海港,没有葡萄牙人。因此没有天主教少数派,没有亵渎的胡言乱语称上帝的旨意是人们应该把自己置于非人的苦难之中,反对生育控制。然而这还不是我们唯一的福气:在葡萄牙统治一百二十年之后,锡兰和壬当迎来了荷兰人的统治。在荷兰人之后,又有英国人的入侵。我们逃过了所有这些浩劫。没有荷兰人,没有英国人,因此没有种植园主,没有苦力劳动者,没有用于出口的经济作物,没有系统地采光石油。同时也没有威士忌,没有加尔文主义,没有梅毒,也没有外国总督。我们未被打扰地走着自己的道路,自主地处理本国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