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0页)
“那你如何应对你的父母?仅仅是露齿一笑、承受难以承受的?或是你父母恰好都是可以忍受的?”
“单独来看可以承受,”她回答道,“尤其是我的父亲。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难以承受了——难以承受是因为他们不能互相容忍。一个忙个不停、活泼外向的女人嫁给了一个过分讲究、内向的男人,母亲总是令他心烦意乱——甚至,我怀疑,在床上也是如此。她不停地在交流,但他却总不开口。结果他认为母亲浅薄、不真诚,母亲则认为他冷酷、倨傲、缺乏正常的人类感情。”
“我本以为你们这里的人会有更好的见解,因此能避免走进这类婚姻的陷阱呢。”
“我们确实有更好的见解,”她肯定地回答,“在学校里,男孩女孩都会具体地学习与他们自己性格、体格不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不幸的是,有时这些讲授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效果。更不用说在有些情况下,当事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如此之大以至于难以沟通。不论怎样,我的爸爸妈妈一直未能相处得很好。他们当初坠入爱河——上天知道为什么。但当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母亲发现她总是不断地被父亲的难以亲近所伤害,同时,母亲不羁的友好总是使父亲带着尴尬和反感而退却。我的同情总是站在父亲一边。在性情和体质上,我跟父亲很像,却不似我的母亲。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对她过度的感情洋溢避之不及。她就像一位别人隐私的永恒入侵者。她现在还是这样。”
“你需要经常去看她吗?”
“很少去,她有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朋友。在我们的世界里,‘母亲’只是一个功能性的头衔。一旦这个功能被如期实现了,这个头衔就废弃了。孩子和这位过去常常被称作‘母亲’的女人会建立一种新的关系。如果他们相处融洽,那么还会继续常常见面。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们会逐渐疏远。没人期望他们会固守在一起,在一块儿并不等于爱——并不被看作是特别值得称赞的事。”
“所以现在都好了。但是那时怎么办呢?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两位无法跨越隔阂的鸿沟的大人之间长大,是怎样一种情况呢?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与童话故事相反的结局,他们此后不幸地生活在一起。”
“毫无疑问,”苏茜拉说,“如果我们没生在帕拉岛,我们此后会不幸地生活在一起。但正如事情本身发生的那样,从各方面来看,我们相处得非同寻常的好。”
“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们并没有做到,而是我们的人生都被规划好了。你读了老拉贾所说的摆脱三分之二的家庭所造成的不必要的烦恼了吗?”
威尔点了点头:“我正阅读这个段落的时候你进来了。”
“嗯,在过去的糟糕日子里,”她继续说道,“帕拉岛的家庭和你们当今的家庭一样,制造了很多受害者、暴君和骗子。事实上,这样的家庭很糟以至于安德鲁医生和改革者老拉贾都决定做些改变。于是,佛教的伦理观和朴素的村庄共产社会思想很巧妙地服务于理性的原则,在一代人之内,整个家庭系统翻天覆地般地改变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让我用,”她继续说道,“自己的个例来解释一下——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之间无法互相理解。他们总是观点存在分歧,实际上就是争吵。要是过去,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小女孩,就会成长为不健康的人,一个反叛或是一个顺从且伪善的循规蹈矩者。但是在新的管理方式下,我不必经受不必要的痛苦,我也不会变得不健康或是被迫反叛或是循规蹈矩。因为从我能蹒跚走路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可以自由逃离的。”
“逃离?”他重复道,“逃离?”这听起来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逃离,”她解释道,“就是融入新的系统。无论何时,只要你出生的原家庭变得无法忍受时,孩子就被允许,或是被积极地鼓励——整个社会的公共舆论都是倾向鼓励和支持的——去移居到另一个家庭中。”
“帕拉岛的一个孩子有多少个家庭?”
“平均有二十个。”
“二十个?我的天啊!”
“我们都属于,”苏茜拉解释道,“一个MAC,即互助领养俱乐部。每个这样的俱乐部都由十五到二十五对各式各样的夫妇组成。有新婚的新娘和新郎,家中有孩子正在成长的老夫妻,祖父母和曾祖父母——在俱乐部里的每个人都会领养俱乐部内的其他孩子。除了与自己有血缘的亲戚外,我们都有额定数量的代理母亲、代理父亲、代理姑姑叔叔、代理哥哥姐姐,需代理的婴儿、学步的孩子和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