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10页)

威尔摇了摇头:“这使原来的原生家庭从一个变为了二十个。”

“但原来的家庭是你们那类的家庭。现在的二十个是我们这类的家庭。”她继续说道,就像从一本食谱书上阅读操作指南一样,“取一个性方面笨拙的性奴,一个未得到满足的女性,两个或者(如果喜欢的话)三个小电视机迷,浸泡在弗洛伊德和基督教稀释的精神溶液中;然后密封装在一个四间卧室的公寓中,让他们在自己的汁液中炖上十五年。我们的食谱截然不同:取二十对性方面满足的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加上等量的科学、直觉和幽默,浸泡在怛特罗的佛教精神中,在敞开的空气下置于爱的旺盛火苗之上,在一个敞口锅里不加期限地文火慢炖。”

“但从你敞开的锅里盛出来的是什么?”威尔问道。

“一个类型迥异的家庭。不是像你的家庭那样排外,也不是注定如此或是义务性的,是一个兼容并包的、非注定的、自愿结合的家庭。二十对父母,八或九对前父母,四十到五十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

“人们一辈子都待在同一个领养俱乐部里吗?”

“当然不是。成年人不再领养他们自己的父母或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们走出去领养另一组老年人,不同组的同龄人和年幼的人。同时,俱乐部的成员也领养他们,到适当的时候,还包括他们的孩子。微环境的杂合——这就是我们社会学家所称为的“加工”。从它自身来说,这是很有益的做法,正如不同品种的玉米或鸡进行杂交一样。在更负责任的小组中有更健康的关系、更广博的同情和更深刻的理解。而这些同情和理解适用于每个互助领养俱乐部里的人,从襁褓婴儿到百岁老人。”

“百岁老人?你们的寿命有多长?”

“比你们多一两年,”她回答道,“岛上超过百分之十是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老人会得到退休金,如果他们无法赚钱的话。但是,退休金显然是不够的。他们需要做一些有意义并富有挑战性的工作;他们需要一些他们可以去关爱的人,相反也需要被关爱。互助领养俱乐部满足了这些需求。”

“这听起来,”威尔说道,“有点像中国新公社的政治宣传。”

“没有什么,”她向他保证道,“会比互助领养俱乐部更像公社。俱乐部不由政府运作,而是由它的成员管理。我们并不是军国主义者。我们对培养虔诚的党派成员不感兴趣,只对培养优秀的个人感兴趣。我们并不灌输教条,我们也不把孩子从父母身边夺走;相反地,我们给孩子带来另外的父母,给予父母另外的孩子。这意味着即使是在幼儿园,我们也可享受某种程度的自由。我们的自由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而增加,并且使我们能接触更广范围的经验,承担更大的责任。而在有些国家,这种自由是没有的。孩子交给政府的保育员,这些宝宝的驯养员会把他们变成对国家恭顺的仆人。你们世界里的情况会好很多——好很多,但是仍然很糟糕。你们摆脱了国家指定的宝宝驯养员;但是你们的社会把你们的童年禁锢在一个特定的家庭里,只有固定的兄弟姐妹和父母。这些家庭遗传注定成为你的命运。你无法摆脱他们,无法离开他们休息一阵,不能去找别人换换道德和心理方面的空气。有自由,如果你愿意的话——只是在公共电话亭里有片刻的隐私和自由。”

“同一位喜欢讥笑他人的霸主,”威尔详细地解释道,“(我现在想到的是我自己的情况)一位虔诚的基督殉道徒,还有一个被霸主吓坏、被道徒影响变得十分愚蠢的小女孩,关在一起。直到十四岁,我的玛丽姑姑搬到我们隔壁居住,我才能从这样一个家庭之中逃离。”

“并且你不幸的父母也从未能从你身边逃离。”

“说得很对。我爸爸常常借白兰地酒逃避现实,妈妈则变成了盎格鲁天主教徒。我在家里如服刑一般丝毫没有改善,十四年的家庭刑罚呀!我多么羡慕你啊!像小鸟一样自由。”

“也并非都那么浪漫!自由,这么说吧,只是作为一个成长的人,一个未来的女性——但是不会更自由了。互助领养只是确保孩子免受不称职的父母带来的不公正对待与产生恶劣的后果,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受管教,不承担责任。相反,这增加了他们身上的责任,使他们暴露在更多样的训导之下。在你本来的家庭模式中,孩子,正如你所说,只是像在一组父母的‘看守’下服长役。这些看守的父母当然可以是良善、明智和聪慧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小囚犯’在成长中差不多是不受伤害的。但从实际来看,大多数的‘看守’父母都不是那样良善、明智和聪慧的。他们有的动机良好但是行事愚蠢,有的是动机不良并且草率,抑或神经过敏,抑或有时完全恶毒,抑或干脆说精神失常。让上帝的仁慈帮帮这些被法律、习俗和宗教禁锢在家庭里的年轻‘囚犯’们吧!现在考虑一下新型家庭中的情况。不存在公共电话亭,也没有所谓的‘囚犯’。孩子们成长的环境是整个社会运行的一个缩影,一个他们长大之后将要在其中生活的小规模但精确的环境的翻版。‘神圣’‘健康’‘完整’——它们同根同源但寓意不同。从词源上和事实上来说,我们这类家庭,是兼容且自发的,是真正神圣的家庭。你们的家庭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