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勿忘我(第2/4页)

比尔的死只是加剧了吉尼的被剥夺感、愤怒感和悔恨感。她对比尔的怨气在他死后依然那么强烈,连她在圣路易斯的一些老朋友们,比如迈克·弗赖曼,都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的孤立进一步加剧了。“上次我见吉尼时她的状态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她在说比尔的坏话。”弗赖曼说,他从在华盛顿大学的医学院时就开始崇拜马斯特斯。“她倾向于认为比起比尔的帮助,她更多的是靠自己。她想告诉大家是她不要比尔了,还暗示了他的性无能(作为他帕金森病的一个症状)。她是在报复他。我觉得试图找出真相不是我分内的事。”几个月后,弗赖曼在穿过翻新后的查斯公园大酒店时看到了吉尼,她在其中一间公寓里居住。81岁高龄的弗吉尼亚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活泼女人看起来大不相同。“我几乎都认不出来她了。”弗赖曼说。“她变成了一位老太太。她穿着浴袍坐在宾馆的大厅里,看起来很邋遢。”弗赖曼跟她年纪差不多,但精力充沛,他向她挥了挥手。吉尼认出来是他,笑了。“她声音听起来不错,我们聊了会儿天。她说,‘是的,我们什么时候要聚聚。’那是最后一次见她了。”他回忆道。

科罗德尼也厌烦了吉尼在长途电话里的抱怨,但是他也为她感到难过。不像那些从未在那个诊所里工作过的外人,科罗德尼知道吉尼对它所有的成功真正意味着什么。尽管有时候会指责她的缺点,但科罗德尼同意比尔确实对她不够好。(吉尼和比尔的冲突直到他死后还在继续。2008年11月,位于特拉华州的一个精神健康护理机构——倒闭前和马斯特斯有联系——因侵犯商标权被勒令向约翰逊支付249万美元。联邦陪审团发现,全民健康服务这家公司把他们经过商标注册的、用于性问题的疗法推广到包括饮食紊乱等方面的问题上,从而对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名字进行了不当使用。)

威廉·马斯特斯策划的生理学发现是一次医学上的胜利,是一种缺席了很久的、对正处于生殖核心运动过程中人体的科学理解。弗吉尼亚·约翰逊本能的天才把这些贮藏的知识很好地运用到了每个病人身上。科罗德尼被她的原创性震惊了,她从弗洛伊德派分析师、社会卫生学者、行为学家、认知治疗师、泌尿科医师、神经病学家、婚姻咨询师、药理学家、自然爱好者以及女性主义者中抽取各种线织成了一块完整的布。她关于人类本性直觉的智慧、她进行实验及习惯性地去发现一切能起作用的方法的意愿,实际上成了驱使他们治疗方法获得成功的意志上的推动力。他们的疗法改善了世界上无数人的生活。“在夫妻疗法以及最复杂的心理治疗项目中,吉尼至少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合作伙伴。”科罗德尼说,“她让比尔看到了许多他可能刚好忘记的东西。”

对那些熟悉她的人来说,弗吉尼亚·约翰逊屈辱的命运里有些东西让人感到困扰。一个20世纪最著名的美国女性——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见证过更多的人类性学,曾经探索过性爱所包含的许多身体奇迹和感情表达——怎么可能变得这么默默无闻呢?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代表着世界上对于女性性学观点如此多变化的女人怎么能够被这样贬低呢?20世纪70年代的女性主义者,以及那些模仿《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给男生发短信提议共度周末的X一代(Generation X)自信的职业女人在哪儿呢?这些彬彬有礼而又老于世故的人——跟那些可能偷偷看几眼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书的保守郊区妻子一样多——她们从她那里所获的益处比她们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像许多生活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的人一样,约翰逊有效地倡导了女性在最亲密并且常常最能带来个人享受的生活领域受到平等的对待。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自身的命运来看,这好像让她又承受了一件在男人统治的世界中非常不光彩的事。

尽管疾病缠身,弗吉尼亚并不为自己感到难过。她内心深处那个密苏里州农场女孩永不消沉的灵魂不允许她这样。“这种神经性病变太愚蠢了。”一天下午她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说。她的腿很虚弱,已经不能长时间站立了。“一般来讲是要截肢的,但我不准备那样做。”相反,她梦想着看到自己的回忆录出版,或者可能的话,会有一部讲述她故事的电影诞生。当圣路易斯一名八卦专栏作者问她是否计划写部自传时,她回答说,“是的,因为我怕别人会写。”早些年,ABC曾经尝试制作一部关于这对著名的性研究者的电视片,据报道说雪莉·麦克雷恩会扮演吉尼。但是由于吉尼不配合剧本作者的要求,最终没有拍成。回忆起辉煌的过去,她列举了好多名字来暗示自己当年名声有多大,有时候甚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想要迈克·尼古拉斯制作一部关于她人生的电影,让戈尔·维达尔写剧本。或许像乔安妮·伍德沃德那样的演员可以扮演她,罗伯特·杜瓦尔可以扮演比尔·马斯特斯。这些回忆和幻想依然很生动,足够填满一个空闲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