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6页)

汉斯又到“鹰巷”去过几次,发现那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昏暗,充满臭气,看到那些角落还是老样,楼梯间还是黑洞洞的。白发老人和妇女还是坐在门口。蓬头垢面的孩子们哭哭嚷嚷。机械工波尔施更老了,已经不认识汉斯了,只用一声揶揄而短促的、像羊叫一样的声音回答了汉斯对他羞怯的问候。那个大约翰,大家叫他加里巴尔迪的,已经去世,洛蒂·佛罗米勒也死了,邮递员罗特勒还活着,他向汉斯诉苦,说孩子们把他的八音钟搞坏了。他给汉斯吸鼻烟,接着就想求他周济。最后他又谈起了芬肯拜因兄弟俩的事,其中一个如今在纸烟厂工作,已经像个老人那样酗酒了,另一个则在一次教堂落成典礼上动刀子后走了,至今已一年未回。这一切给汉斯一种悲伤和苦恼的印象。

有一天晚上,他经过大门入口处,穿过潮湿的庭园走进鞣皮场,在这座又大又旧的房子里好像隐藏着他的童年以及他已经失去的欢乐。走过弯弯曲曲的阶梯和铺着石块的前廊爬上了阴暗的楼梯,摸进挂着兽皮的顶楼,闻到刺鼻的皮革味,这时突然云涌般地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他又下楼寻到后院,那里有制革坑和用以干燥硝革箱的、上面有窄盖的高架。丽瑟正坐在墙墩上,打算削篮子里的土豆,有几个孩子围着她听她讲故事。

汉斯站在阴暗的门口倾听,将近黄昏时分,鞣皮场一片恬静,除了微弱的潺潺河水声外,只听见丽瑟削土豆皮的沙沙声和她的讲话声。这条河从院子墙后流过。孩子们安静地蹲着,一动不动。她在讲圣克利斯朵夫的故事,好像夜晚河面上传来孩子呼唤圣克利斯朵夫的声音。

汉斯听了一会,轻轻地穿过黑色前廊回家去了。他感到自己已不再是个小孩,可以在晚上坐在鞣皮场听丽瑟讲故事了,他又像避开“鹰巷”那样,避开了鞣皮场。

1 指一种肌肉神经抽搐症。

2 犹太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