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05/128页)
他们一直走到了奥斯维辛车站。在那里他们必须登上几分钟后开往克拉科夫的列车。如果一切顺利,在克拉科夫他们将换乘另外一列火车到布拉格。他们俩安静地走着,试图不让人们感觉到他们的脚步很匆忙。自由在一下下地刺激着莱德勒的后背,也许是因为官员的制服,也许是因为害怕。佩斯特克走得非常自信,甚至还吹起了口哨。他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才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因为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他觉得,党卫军是不会抓住他们俩的,因为他很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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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点名忽然变得没完没了。点完名之后,大家听到了哨声和德语的喊声。来了一个党卫军要求重新点名。很多捷克的犹太人说德语,所以可以想象营房里面有多嘈杂。又站了一个小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因为卫兵们看上去特别紧张。一个词被大家这样嘀嘀咕咕地一排排传开了:逃跑。
那天上午,31号营房《云雀》的歌声听起来震耳欲聋。阿维·奥菲尔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带着不同年龄段的孩子组成的合唱团非常享受地唱着那首歌,那首歌简直已经成了31号营房的营歌。蒂塔也加入了合唱团。音乐产生的声学振动围绕着他们。360个孩子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声音,但其实是存在着非常细微的差别。
结束之后,利希滕斯坦宣布接下来马上就是逾越节晚餐,儿童营房的负责人正在为这一重大的活动做着准备。孩子们高兴地鼓起掌来,甚至有的孩子激动地吹起了口哨。有消息说,营房的负责人为了能给这一庆祝活动弄到足够的配料,几天来一直在黑市上奔波着。这些消息让孩子们每天都很激动,感觉他们就像是被幸福的肥皂泡包围着。另一个消息的传播速度简直与光速无异,那就是奥塔·凯勒所说的,一个叫莱德勒的囚犯逃跑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被重复点名了一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命令他们都要剪掉头发。看守们一次次地重复喊着一个词——卫生,其实是因为生气。队伍排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才来了几个希腊理发师,手里拿着几把生锈了的剪刀,在日常生活中可能他们剪得最多的应该是火腿片吧。最后蒂塔那一头中长的头发像是被啃过似的成了四坨。
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逃跑那件事,德国人特别的生气。因为据说莱德勒能逃跑成功是多亏有了一个党卫军卫兵的帮助,关键那个卫兵也逃跑了,因此,再没有比这个更能让他们生气的了。找一根绳把他们吊起来都不够。玛吉特给她说过,和雷内在一起的就是那个卫兵。但那个女孩不和任何人说话,那件事不会说,其他的事更不会说。
到现在为止应该感谢上帝,党卫军还没有抓到他们。
幸运的终究是幸运的。蒂塔在营地道路上走着,眼睛和耳朵都警惕着门格勒。但是她所看到的却是一个级别高一点的囚犯,有几次她曾经在铁丝网的另一边看到过他。蒂塔几个星期以来一直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和他见上一面,他这就来了,一个手插在兜里走过来了,穿着一条像是骑马时穿的裤子,仿佛像个看守。但实际上他是隔离营的记录员,鲁迪·罗森博格。
“对不起……”
鲁迪没有停,继续迈着小步向前走着。他专心致志地想着自己的计划,因为他已经没有回头路,而且痛苦已经让他承受不住了。无论是死是活,他都必须离开那里,不能再等了。时间已经定了,现在他就差用东西来收买一位下士。幸运已经开始围绕着他转了,所以他现在决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吃的给你。”
“不是那个。我在31号营房为弗雷迪·赫希工作。”
罗森博格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为了能追上他,蒂塔的步子一次比一次跨得大。
“我认识他……”
“别自欺欺人了,没有人认识那个男人。他也不愿意让别人认识他。”
“但他以前很勇敢的。他有没有对您说他为什么自杀?”
罗森博格停了一会儿,一脸疲惫地看着她。
“他也是人。你们以为他是个圣经长老、犹太传说中的魔像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他不屑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自己制造了那个英雄的光环,但其实他却不是。我看到了一切。他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和其他男人一样的人。简单点说,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他的失败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失败也一样。是不是很难理解?忘了他吧。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担心一下你自己怎么活着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