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03/128页)

“这些孩子现在什么情况?我们所有人又是什么情况?米里亚姆阿姨,我害怕。”

“纳粹们可以夺走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东西、我们的衣服,甚至我们的头发,他们可以抢走我们很多东西,但却不能抢走我们的希望。希望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不能失去它。大家一次比一次听到盟军更多的轰炸声。战争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而且我们也必须为和平做准备。孩子们还必须得继续学习,因为他们会发现国家和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他们、你们、年轻人,才可以重新建立起来一个国家。”

“但是家庭营地却是纳粹的一个幌子,这太可怕了。国际观察员来的时候,纳粹们就给他们看这些东西,他们会看到孩子们在奥斯维辛都仍然活着。纳粹们还会掩盖毒气室的事实,然后他们便会上当受骗地离开。”

“不。”

“什么意思?”

“那个机会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不会让他们什么真相都不知道就这么离开的。”

蒂塔想到了9月份拉来的那批囚犯被再次拉走之前的那个下午,她在营地道路上碰到了弗雷迪。

“我现在想起了最后一次见赫希时他跟我说的话。他告诉我说,终有一天会打开一个缝隙,而那时就是揭开真相的时刻。所以必须要使点伎俩。他还说应该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扣篮,只有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才能赢得比赛。”

米里亚姆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是他的计划。他走之前给我留了一些文件,上面写的东西多于写给司令部的报告。上面记录着数据、日期、姓名……一份准备好的、记录着奥斯维辛集中营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案卷,到时候会把它交给一位中立的观察员。”

“弗雷迪已经不能交这个东西了。”

“不,虽然他不在了,但是我们也不会放弃,对不?”

“放弃?我想都没想过!不管怎么说,还有我呢。”

31号营房的副负责人笑了。

“但是,”蒂塔执意地问道,“但是他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却放弃了,自杀了呢?抵抗组织的人说他是因为恐惧。”

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抵抗组织的那个男人说,他们要求他来领导武装暴动,但他却放弃了。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但我看他说得很肯定的样子……”

“他们收到确切消息,9月份拉来的那批囚犯全部要运到毒气室处死,所以他们要求他来领导武装暴动,这是真的。这是我信任的一个眼线告诉我的。”

“他拒绝了?”

“带领一群全是老人和小孩的囚犯面对全副武装的党卫军发动武装暴动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他对他们说让他考虑一会儿。”

“然后就自杀了。”

“对。”

“为什么呢?”

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的一声叹息让她的内心一下变得很空。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是有答案的。”

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就是让她表示同意。两个人就这样待了好长一会儿,安静,胜过她们可以说的任何话,把她们俩拉得更近。她们俩亲切地说了再见,蒂塔便回了营房。边走边想着也许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但弗雷迪曾对她说过:“永远不要放弃。”她不会放弃寻找答案的热情。

课堂上的嗡嗡声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奥塔·凯勒和孩子们就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孩子们继续认真地听他说着,蒂塔也很认真地听着,她要把纳粹们破坏掉的东西保护起来。她有点怀念学校。之前她都一直很喜欢继续学习,希望能成为女飞行员。就像她在妈妈的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名叫阿梅利亚·埃尔哈特的女人一样,照片上的她正从一架飞机上走下来,身穿一件男式皮夹克,额头上架着一副飞行员眼镜,双眼露出梦幻般的目光。她觉得要想成为飞行员肯定必须得好好学习。好几个老师嘀嘀咕咕地从她坐着的地方走过,她都没有去想他们在说什么。

她观察着凯勒老师,据说他是个共产主义者。奥塔·凯勒在给孩子们讲光的速度有多快,他告诉孩子们宇宙中没有任何物体的速度能够超过它。他还说之所以我们能看见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是因为它们发射出的光子以极快的速度跑了数百万公里之后进入我们眼睛的结果。她着迷地看着那些孩子们,因为他讲东西时的激情也传染给了他们,只见他不停地挑着眉毛、晃动着他那如同指南针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