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79/128页)

喜悦战胜了悲伤,她冲弗雷迪笑着。爸爸要是在的话,他会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世界地图,而她就可以给他讲这些事情。

她悄悄地把放书的长凳往前移了几米,这样他就可以近距离地听奥塔·凯勒老师的课了。现在爸爸不在了,她一定不能荒废学业。听凯勒的课绝对不是浪费时间,因为他总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要讲。她注视着他那厚厚的羊毛衫和奶酪似的圆圆的脸,这一切让她觉得战争之前他可能是个胖乎乎的男孩。

他在给孩子们讲火山活动。

“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地球是燃烧着的。有时,地球的内部压力会使得炽热材料通过形成的通道上升到地表,这样就形成了火山。这些浆状的熔化了的岩石就叫做熔岩。在海洋深处,火山喷发纯的熔岩会积累成熔岩柱,渐渐地便会形成岛屿。比如,夏威夷岛就是这样诞生的。”

看着孩子们围在一起上课的情景,她想着一个不适宜居住的马厩居然变成了学校,同时也想着为什么大家都还活着。奥斯维辛是一个巨大的榨取工人劳力的地方,是希特勒救世计划中折磨人的地方。

为什么他们会允许五岁的孩子在那里跑来跑去?

所有的人都有这个疑惑。

如果她可以把搪瓷碗反扣在营地军官大厅的墙上,把耳朵贴上去听,应该早就有了她好多次想要的答案。

军官食堂里面有两个人曾独自和两名军官留在食堂。一位是施瓦茨休伯少校,党卫军负责人,同时也是比克瑙集中营负责人。另一位是门格勒上尉,有着“特殊”权利的党卫军上尉。少校的面前放着一瓶苹果酒,而医生上尉面前则是一杯咖啡。

门格勒冷漠地看着少校那副长脸和入迷的眼神。医生上尉绝不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极端主义者,他认为自己是个科学家。或许他不愿承认他嫉妒施瓦茨休伯那蓝而深邃的目光,那双漂亮且几乎透明的眼睛可以证明他是雅利安人确凿无疑,而他自己的眼睛却是褐色的,再加上他那黝黑的皮肤,给人一种不舒服的南欧人的感觉。在学校里,一些孩子嘲笑他,叫他吉普赛人。现在,他很喜欢把那些孩子放到自己的解剖台上,要求他们再次重复那些话。

活体解剖是非常特别的经历。它就是生命中的制表厂……

他注视着施瓦茨休伯喝酒的样子,觉得有点遗憾。一个有着12个助手的党卫军少校,居然没有能力把军靴擦得油光锃亮,也没有把衬衣的领尖熨烫得平平整整。这一点足以说明他很懒,这对于一个党卫军的军官来说可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他很鄙视那种像施瓦茨休伯这样粗俗的人,刮胡子的时候不是用剃须刀刮而是用剪刀剪。此外,施瓦茨休伯还会做让他厌恶的事情:总是重复那些已经说了好几遍的谈话内容,而且每次都是同样的词、同样无聊的情节。

还有一次,他再次问门格勒为什么上级对那个无聊的家庭营地如此的感兴趣,问完之后,他期待着门格勒能向他说出他已经知道的答案。门格勒耐着性子,假装很和蔼的样子,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就像对着一个小孩或者智障儿童似的说道:

“您知道,少校先生。从战略角度来说,这个营房对于柏林非常重要。”

“我知道,医生先生。烦死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尊重他们。而且现在我们还要给孩子们设立一个幼儿园?难道他们都疯了吗?难道他们觉得奥斯维辛是一个温泉疗养地吗?”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世界上有好多国家都在密切地关注着我们。流言会到处飞的。当国际红十字会开始向我们索要关于营地的信息,申请派遣监察员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他们展示他们想看的东西:犹太家庭和睦相处,孩子们在奥斯维辛跑来跑去。这样,党卫军首领希姆莱的工作永远都是出众的。如果禁止他们来访,反而会更加刺激他们做上述的工作。”

“这也太复杂了吧……”

“所有那些在泰雷津集中营所做的工作以后都会有用的。从犹太人居住区迁来的人都住在这里,因此,我们接到国际红十字会要来检查的消息时,上级会先来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不希望被他们看到的。我们会邀请他们去看房子,但是不会让他们看厨房,而是只让他们去看游戏室。这样他们就会满意地回到日内瓦。”

“让红十字会见鬼去吧!瑞士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还想去要求第三帝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懦夫般的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他们来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轰走他们呢?最好就是派我在这里,我会让他们连房子都不去,直接把他们塞进火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