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84/128页)
“摩根斯坦老师!”
她向老师抛了一个飞吻,老师转过身向她笨拙地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他的这一举动逗得孩子们都笑了起来。他对孩子们也鞠躬。就像是一个演员表演结束谢幕之前和他的观众告别。
她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现在知道了,而且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脑子很正常。如果他们把你关进精神病院,对于你来说可能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你是理智的。面对“库拉”和门格勒的搜查,他适时地假装糊涂救了她。她现在知道,他当时可能是救了她的命,不但救了她而且也救了所有人。弗雷迪曾对她说过:一切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她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送别之吻,但是她不能这样做。老师一边远去一边做着他那愚蠢的动作,淹没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祝你好运,老师……”
过来了一群女人。她们其中的一位,为数不多的头上没有带手绢的一位,违反了严格的命令,离开人群迈着坚定地步伐向蒂塔走来。刚一开始她没有认出来,原来是和她同铺的胖女人。没有束起的部分头发遮住了脸上的伤疤。她站在蒂塔的面前,瞪着一双青蛙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们俩就这样面对面地看着。
“我叫丽达!”她用她那浑厚的嗓音说道。
看守跑了过来,开始冲着她喊,让她立刻回到队伍里去,并且挥舞着军棍威胁她。在她急急忙忙回到队伍中去的时候,还是不时地回头,而蒂塔挥手和她说再见。
“祝你好运,丽达!我喜欢你的名字!”她喊道。
她感觉她的铺友自豪地笑了。
其中一个走在最后几队告别队伍中的人是弗雷迪·赫希。穿着他那最好的、干净的衬衫,上面是他那轻轻晃动的镀银哨子。走路时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军人似的高昂着头,思想高度集中。尽管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对于一切的招呼和告别都置之不理。
不管他的精神状态如何,也不管他的内心有多少疑虑。这对于犹太人来说又是一次新的迁移,虽然是把他们从现在的监狱驱逐出去,他们也应该用最大的尊严来面对这一切。大家不能示弱也不能太温顺。因此他保持一种不回复任何一个招呼和告别的姿态,他的这种行为让有的人理解为傲慢。
他对自己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的确是个事实:自从31号营房存在以来,就没有一个孩子丢掉性命。521个孩子的性命在这几个月被保护了下来,也许在奥斯维辛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所以他创造了这一纪录。他向前看着,不是看着队伍里走在他前面的人的脖子,而是更远处的地方,看着营地尽头的一排杨树,或许更远的地方,远处的地平线。
应该看得更远,对于实现目标必须得有野心。
9月份的囚犯们在行进的同时,已经有留言在队伍中传开了,说是他们会被带到肯杰任科兹莱集中营。大部分人认为会有一个严格的筛选,很多人都到不了那个地方。另外一些人认为任何迁移都不存在。
18
1944年3月7日
鲁迪·罗森伯格看着9月份拉到家庭营的3800名囚犯们来到了隔离营。斯赫姆莱夫斯基传递给他的消息是痛苦的。任何一个人都深感沮丧,但他唯一急切寻找的是队伍中瘦高的爱丽丝的身影。最后,他们终于四目相对,开心的笑容浮现在那充满焦虑的脸上。给他们分配好营房之后,纳粹们允许囚犯们可以在营地自由活动。鲁迪和他的女朋友待在自己的房间,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还有在抵抗组织的她的两个朋友,维拉和海伦娜。
海伦娜说大部分囚犯好像都接受了官方的说法:他们会被转移到靠近华沙的一个更北的集中营。维拉的声音很尖,使得她那瘦削的脸看上去像一只鸟的脑袋。
“营地里犹太人社区的一些重要代表认为德国人不敢杀掉孩子们,他们害怕消息传播出去。”
那天上午,罗森博格没有更好的办法告诉她们斯赫姆莱夫斯基的想法,于是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斯赫姆莱夫斯基告诉我时间不多了,而且他感觉所有人明天都会被处死。”
他的话让大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女人们知道,抵抗组织的领导者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因为他在整个奥斯维辛集中营有着很严密的间谍网。紧张和不安使得她们开始互相提及各种流言、想法、愿望、幻想……
“但如果万一今天晚上战争结束了呢?”
海伦娜的话让大家恢复了片刻的喜悦。
“如果今天晚上战争结束,可以回到布拉格的话,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我妈妈家,吃掉木桶大小的一锅炖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