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82/128页)

他们俩一言不发地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女孩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她那脏且凌乱的头发、凹陷的脸颊、脏脏的衣服、由于天冷而满是疮痂的双唇使得她看上去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乞丐。面对残酷的现实和未知的未来,很健谈的罗森博格此时却不知该和女孩说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他以去交名单为由获批去男囚营,实际上是为了见斯赫姆莱夫斯基。鲁迪看见他坐在营房前的木凳上,由于没有香烟,他的嘴里嚼一个小树枝。而鲁迪,总是时时刻刻准备着各种东西,伸手递给他一支香烟。

鲁迪向他转述了海伦娜提供给他的关于家庭营地起义者的人数和各自的基本任务,而他只是点了点头。鲁迪期待着他能就目前的形势跟他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好像他什么都不知晓似的。他告诉斯赫姆莱夫斯基3月4日是爱丽丝他们这一批囚犯到这里六个月时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特别处理”开始的时间。

“多么期望那一刻永远不要到来。”

那个波兰人抽着烟一言不发。罗森博格知道会议已经结束,便傻傻地告辞了。他带着疑惑回到自己的营房,斯赫姆莱夫斯基保持沉默难道是因为消息太残忍,或者是因为他完全无视所发生的一切才保持沉默。

晚点名的时间比平时任何一次都长了许多。几个党卫军要求所有的看守全部赶往集中营的入口处。在那里等着他们的是犹太家庭营的负责人(营地看守,一个名叫威利的德国普通囚犯)和“库拉”,两人旁边站着两个手持步枪的卫兵。囚犯们都在那里看着那些营房的负责人是如何走近那位上士,然后在他的面前围成一个半圆。

弗雷迪·赫希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穿过营地道路,超过了那些迈着极不情愿地步伐前去开会的其他看守。虽然天快黑了,但还是很容易能够辨认出赫希那挺拔的、泰然自若的形象。

“库拉”把双手伸进军服的袖筒里等着他们。看着大家都到了,他向所有人冷笑了一下,显然,他心情不错。对于神父“库拉”来说,让囚犯们得到解脱是最好的消息:一半囚犯,一半问题。一位助手在看守们之间分发着名单,名单上是他们各自营房中9月份运来的囚犯,他们要通知这些囚犯第二天早上另外组队,然后带上这各自手上的财物(其实也就一把勺子和一只碗),开始准备迁移到另一个集中营。31号营房只住着一个人——营房负责人,他手里拿着所有名单中最短的一个,上面也只有一个名字,就是他自己:弗雷迪·赫希。一片寂静中,只能听到纸张发出的沙沙声,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敢迈开步子走到士官面前的人。

“对不起,上士先生。我们可否知道要把我们转移到哪个集中营?”

“库拉”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了弗雷迪好几秒钟。在没有预先告知的情况下突然提问,对于一个党卫军上士来说是不能容忍的被轻视的行为。然而这一次,他却很简短地回答了他。

“准备好了会通知你们的。走开。”

看守们开始在各自的营房前读着名单上第二天将被迁走的囚犯的名字。下面全是嘈杂的嘀咕声,人们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不愿意离开奥斯维辛集中营。他们不停地一直在重复着一个问题:

“我们会被带到哪里?”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或者说对于答案,大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但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所有人都听说了六个月之后的特别处理。这到底是什么呢?对于乐观者来说这是一次没有目地的迁移,没有人知道会被迁移到哪里,是生存还是死亡。

蒂塔和玛吉特也聊过了这个问题,她们也试图在这么多问题中找到答案。在推测了很久之后她筋疲力尽地向营房走去。一想到这个消息她就觉得特别烦恼,以至于走路的时候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头向后看。就在她准备急匆匆地进入营房的那一刻,一下子撞在了营房的门上。一个德语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孩子……”

她被吓了一跳——门格勒上尉应该可能不会碰她。是回自己营房的弗雷迪·赫希。她看着他炯炯有神的黑眼睛,他又变回了往常那个精力充沛有魅力的男人。

“我们该怎么办呢?”

“一切照旧!这是一个迷宫,有时人们会迷失其中,但如果退缩的话,那就更糟。不要去理会任何人,听从你内心的声音,然后一直向前。”

“但,你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