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临睡前讲的故事(第4/5页)
“我也有点儿像小丑。但我不好。我本该说不。我不该被他们弄昏了头脑。”
“可他们是逼你做的。”
“尽管如此,还是谋杀。”
“还说不准呢,”费玛猜测地说道,“或许他只是受伤了而已。”
“他流了很多血。整个就是血的海洋。”
“有时,就是一点儿擦伤也会让你流很多血的。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墙头上练平衡,突然摔了下来,我流了很多的血,但只是头上划了个小口子而已。你巴鲁赫爷爷当时差点儿晕了过去。”
“我恨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孩子,迪米。孩子有时会干出一些非常残忍的事,只是因为他们的想象力还不够,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滋味罢了。”
迪米说:
“不是那些孩子。是他们。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他们是不会生我的。我也不会选择他们的。这不公平:你能选择跟谁结婚,却不能选择谁来做你的父母。而且,你也不能跟他们脱离关系。费玛?”
“你说。”
“我们拿把手电拿些绷带拿些碘酒然后出发到干河里找他好吗?”
“天这么黑,雨又这么大,根本没指望能找到他。”
“对,”迪米说,“你说得对。根本没指望了。可是,我们就去吧,无论如何要找一找。这样,我们到时至少可以说我们试过了,但失败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副模样在费玛看来简直就是他那个沉稳、理性的父亲的袖珍翻版。甚至连语调也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是一个思想稳健、生性孤僻的人所发出来的那种轻柔的声音。迪米一边擦眼镜又一边补充说道:“茨利尔的家人也应该受到谴责。为什么要到国外去,把他们家生病的狗给撇下呢?他们原本是可以把他带走的。至少他们是能够提早给他做些安排的。他们为什么就那样把他抛弃到垃圾堆里呢?切罗基人[5]有一条法律,禁止抛弃任何东西。即使是一只破罐子他们也保存在棚屋里。任何东西,只要你用过了,你都不能将其扔掉。它说不定仍然需要你。他们甚至也有十诫[6]之类的法律,也可能不到十条,第一个诫条就是:不可抛弃。我在储藏室里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我从这么高的时候就开始玩的玩具。他们总是冲我吼叫,要我把它们扔掉:这些个玩意儿有谁要呢?留着它们只会占地方,只会招惹灰尘。但我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抛弃就如同杀戮。’雪姑娘用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狼石,一边对嘘风湖这样说道。”
“你说的是什么呀?”
“这是一个切罗基女孩的故事。嘘风湖是被放逐部落的首领。”
“给我讲讲看。”
“我讲不了。我无法思考任何别的事情。那只狗不停地对我号叫,那两只棕色的眼睛是那么温顺,那么乖巧,能够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是那么开心,他在那里不停地摇晃着尾巴,你只要冲他一俯身他就用他那温暖的舌头舔你一下。甚至在罗能捆绑他两条后腿的时候他还舔了罗能一下。他的耳朵被割了下来,就像一片面包那样掉在地上。我脑袋里一刻不停地回响着他的号叫,或许他真的还活着,这会儿正在干河岩石丛中的一个水坑里作垂死挣扎,在那里号叫着、等待兽医的到来。我干了错事,上帝夜里要过来杀我的。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整夜不睡觉。不然,因为我恨他们,上帝也要来杀我的,恨自己的父母是绝对不可以的。谁叫他们生我啦?!我从没有请他们帮忙。当然,在这里你什么事也不能干。无论你做什么,到头来都会变成坏事。只会招致麻烦和吼叫。不管我做什么,只会招致麻烦和吼叫。你曾经和我妈咪是夫妻,后来你就不要她了。要么就是她不要你了。只会招致麻烦和吼叫。爸爸说,发生这一切都因为你有点儿像小丑。他是用英语对我这么说的。他们要我也没有多大用处。他们需要的只是每时每刻都保持公寓的静谧和安宁,什么东西都要井井有条,放在该放的位置,不可以砰的一声把门带上。每当门被砰的一声带上的时候,她就冲我和爸爸吼叫起来。要是有支钢笔在该找的地方找不到了,他每次都要冲我和妈妈吼叫起来。要是牙膏的盖子没有旋紧,每次他们俩就都要冲我吼叫起来。不,他们没有吼叫,只不过是向我指出来而已。就像这样:更为可取的做法是,以后你每当……要么,他就对她用英文说:你想点儿办法,免得这孩子在我跟前碍手碍脚的。她就说:他可是您的孩子,先生。你在小的时候,费玛,难道就没从心底里盼望你的父母死掉吗?你当时就不想成为孤儿,就像哈克贝利·费恩那样自由自在吗?你当时难道不是个小小丑?”
费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