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酋得来的男人 (7月19日,星期一)(第6/12页)

“我不知道山顶的具体标高是多少。从来没人去测过,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我猜它的高度在17000-18000英尺之间,可能更接近18000英尺一点。那上面有一堆供奉着牦牛角和头骨的石堆。旁边竖立的柱子上,还挂着写满祈祷文字的残破经幡。我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下这个壮观的景象,就继续匍匐着往上爬。虽说已经精疲力尽了,好在最后总算没搞错方向。”

“我在那个山顶呆了一个晚上——这是连一般的藏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我承受着山顶稀薄空气的可怕影响,最后一步也迈不动了。藏语中有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翻译过来就是‘高原反应’。具体的表现就是一连串的眼冒金星、恶心反胃,还伴随着一种让你的头炸裂般的剧痛。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晕船的情景,也无法和它相比。”

“我艰难地朝珍妮爬过去,抓住了它的脚,以确保它不会走远。然后又找了一个两块巨石直接的缝隙钻了进去,虽说披着羊毛外套,但整个身体依然冻得直哆嗦。那里简直是全世界最冷的地方,那种环境下的冷深入骨髓——寒气穿过我的衣服,渗透进我的肺腑。无论如何,我总算睡了1-2个小时。这帮我恢复了一些体力。我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有力气去走路了。”

“夜里三点的时候,天空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起来啦,我的好姑娘。’我朝珍妮叫了一声,她一听到我的召唤,马上高兴地哼了一声,往我身边靠了过来。‘走,我们下山去找地方吃早饭吧。’于是,我系紧它身上的木鞍,开始朝西藏那侧的道路往山下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边防站。我们当时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在黎明的晨曦中发现了一个大的圆型哨塔。刚看到它的时候差点把我吓个半死。我本来计划绕远路去避开它,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哨塔的两边都是垂直的天然石墙,所以只好从塔楼下面的门过了。‘珍妮,’我小声说道,‘别出声,否则我们都完蛋了。’我发誓这家伙儿听懂了我的话,我们就像两个幽灵那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哨塔。”

“你可能不信,当时岗亭里连一个哨兵都没有。你看,我在山顶呆了一夜,之前从来没有藏人那么做过。因此,边防人员完全没料到这个点会有人来——他们都在呼呼大睡呢。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之前也完全没料到。要是没有半夜下山的话,我一定会被扣在边防站的。”

“没有被人搜查盘问让我心情大好。我们一直往山下走,直到不久后再次走进一片矮小的松柏林——藏人常常焚烧这种植物来用作香料。接着,太阳升了起来,绽放出万道金光。就在这一片金光中,我第一次看到了西藏。”

“在半路上初次见到的这一壮丽景象,似乎在高原上司空见惯。那里都是平坦的大地,连树木都看不到。大地后面是层层叠叠贫瘠的山脉。每一件东西不是黄的,就是棕色或者灰色的。简直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狂暴的风在这些干燥的大地上肆虐的景象,就像身处佛教中的八寒地狱。”

“我在一个小溪边停了下来,用我的西藏的打火石和助燃物点火。(可要学会如何使用还真是门学问),生好火以后,就在火上煮我的早茶喝。自从翻过喜马拉雅山之后,我很快就适应了高原的环境。狂风在中午11点的时候如期而至。那可怕的藏风夹杂着一阵沙尘暴刮过来的声音,就像一个托钵僧在咆哮。沙子吹进了我的眼睛、鼻孔和嘴巴,使得我随后在西藏的所有时间,一直都喉咙生疼。不过这种小毛小病,都无法同我初次见到的一群藏民相提并论。”

“他们聚集起来把我围住——男人们都和我一样,头戴毛茸茸的皮帽,身着宽敞的外套。不过他们的衣服都盖住了左肩,而把油乎乎的右肩暴露在了外面。(在西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气温会一下子降得很低)他们中的每一个似乎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个个看起来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

“这并不表示他们所有人都怀疑我。但在没有弄个水落石出之前,没有藏人会放过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我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也准备好了接受询问。我和他们说,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酋得人。有人听了以后,直截了当地问我要去哪里?我一边转动着转经筒,一边嘴里默念写在里面的六字真言回答说,此行是去达瓦寺朝圣的。在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也都虔诚地转着自己的转经筒——我发现,几乎每个藏族人都随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最后他们都给与了我由衷的祝福,然后离开了。我继续独自行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高原。”

“一路上,我又遇到了几小群藏民,都没出啥事情。在抵达达瓦寺之前,我一直都感觉不错。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达瓦寺的情景。这座像从好莱坞的电影里突然跑出来的庄严的寺院,就巍峨地矗立在一座山巅。它那镀金的屋檐在西藏的艳阳天下闪着金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我马上意识到,如果不把它拍下来的话,就无法向史维斯证明我确实见过这个建筑学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