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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什么?”
藤野检察官耸耸肩膀:“他在本校过得很快乐,还是很无聊?他看上去精神抖擞,还是无精打采呢?”
神原和彦抿紧嘴唇,又像是想开了似的说道:“我并不完全了解柏木的心思,不过他说过,他也想上私立学校。”
“他认为自己不该上本校这样的公立学校,应该上私立学校,是吗?”
“是的。”
“他说过自己想和你上同一所学校吗?”
“不,他没这么说。”
“那么,你进入东都大附中,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是我养父母的建议,不过我也觉得挺好,就参加了考试。”
“你的养父母为什么会建议你上私立学校,而不是公立学校?你知道原因吗?
“主要考虑到我们家与众不同的家境,还是小班化教育的私立学校比较放心。特别是我母亲——我养母希望如此。”
“关于这一点,柏木发表过意见吗?我是说,考初中的时候。”
“他没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是的。”
“比如,他也想上私立学校;升学考试真麻烦;你要是能和他一起去三中上学就好了,诸如此类,他都没说过?”
“是的。”
“可是成为本校的学生后,他却说自己也想上私立学校吗?”
“他没有说得这么明确。”
“他的话可以这样理解,是吗?”
“是的。”
“也就是说,柏木的话语中包含他在三中感到无聊,过得并不舒畅的含义,是这样吗?”
神原证人垂下眼帘:“应该就是这样的。”
“过得不舒畅?”
“是的。”
“你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
“你对这一点也很担心?”
神原证人没有出声,点了两次头。
“具体是怎样的担心?”
“我曾经觉得,要是这样下去,以后柏木可能会拒绝上学。”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初一的春假快要结束的时候。由于新学期将至,所以相当着急。可是,”他立刻接着说道,“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时,柏木并没有拒绝上学。所以,那是我在杞人忧天。”
“柏木对本校不满,和同学们相处得不融洽。那么,他有没有找谁商量过?”
“我不知道。”
“你能想象一下,他会和什么人商量吗?”
“毫无头绪。”
“就是说,柏木身边已经不存在龙泽老师那样的人了?”
“我觉得是不存在的。”
“是否可以认为,失去龙泽补习班,失去龙泽老师,这对柏木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藤野凉子的眼神在逼迫神原证人:说呀!你不是已经决定在法庭上公开一切了吗?那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无论多么难以出口的话,都给我说出来。事到如今,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的。我想,这对他而言肯定是重大的打击。”仿佛被检察官的气势压倒,神原证人的声音变小了,“所以他总是怒气冲冲的。”
“他在生谁的气?那些污蔑龙泽老师的人吗?”
“差不多,可似乎不仅于此。”
“是生这个世道的气吗?世上总是在发生一些毫无道理的事,和龙泽补习班里的遭遇一模一样,就算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从不见半点改善。是这样吗?”
神原证人又沉默着不停点头。是的。是的。是的。
然后,他像抛弃了所有顾虑似的吐出一口气,断然道:“他曾经说过,‘谁都不可信,没有一件好事,周围尽是些傻瓜。’”
陪审员们的视线齐刷刷地从神原证人脸上移开。只有胜木惠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在说:原来我也能搞明白啊。
“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证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还不停眨着眼睛。
快说!藤野凉子用眼神催促着他。
“他总是义愤填膺,后来还对我生起气来,指责我,‘你为何能这样若无其事?’”
“为何能这样若无其事?”藤野检察官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若无其事’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每天都能平静地去上学。”
“是指你在日常生活中感觉不到柏木怀有的不满和气愤?”
“是的。嗯,就是这样。”
“柏木对此怀有疑问,便来问你,‘为何能这样若无其事?’”
“是的。”
“这是否表示,你忘记龙泽老师的冤屈,过上平稳的初中生活,这是不应该的?”
“我觉得应该有这样一层含义。”
“还有别的含义吗?”
神原和彦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脸。
“应该还有别的含义,不是吗?”藤野凉子张扬地抬起下巴,大声问道,“柏木大惑不解,以那样不幸的方式失去双亲,被迫接受养父母的养育,无端忍受悲惨人生,和柏木相比极不正常的证人你,为什么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为什么你没有被不幸的遭遇压垮,能够忍受人世间的不公?柏木的诘问应该包含这样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