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蛇 四(第5/6页)

“既见过真实的蛇,亦知悉蛇于文化传承中的风貌。若仅凭其中一方论断,未免有过于武断之嫌……”

不过,剑之进先生,一白翁弓起背说道。

“是。”

“蛇绝无可能于密闭石箱中存活数十年。或许真有此类罕见的案例,但逢此境况,蛇即便还活着,想必也仅是一息尚存。理应不会见人掀盖,便猛然咬人一口。”

想想的确是如此。与次郎仅一味纳闷蛇是否可历经如此年月依然存活,但依常理推论,即便真能存活,恐怕也已是气若游丝。《古今著闻集》中那则记述的作者,也仅惊叹此蛇竟可以如此长寿,并未提及其事后是否可正常活动。

与次郎猜想,《古今著闻集》中那条蛇,想必为人发现后不久便告殒命。倘若事后依然存活,应不至于毫无事后叙述。至于今回这桩案子,或许那蛇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咬上这么一口,这也不无可能。但根据目击者的供词,那蛇咬了伊之助后,便逃逸无踪。在矢作一等巡查的指挥下,此地经过详尽搜索,却未发现任何蛇尸。

“如、如此说来,代表这应是桩凶杀案——”

不不,没等剑之进把话说完,老人便打了个岔。“先生不也宣称,村众看来丝毫不似杀人狂徒?即便石箱中原本无蛇,仅凭此便怀疑村众,似乎有欠周延。”

“但若非如此,此案应如何解释?”

“此案……应是妖魂寻仇所致。”一白翁断言道。

“妖、妖魂寻仇——”

“但老隐士……”正马说道,“这推论绝非解决之道。总不能让矢作在调查记录上写下‘此案乃妖魂寻仇所致,绝非自然天理所能解’吧?”

“不不,老夫并非此意。”老人摇头回道,“方才老夫亦曾言及,妖魂寻仇并非超乎自然天理,是理所当然的现象。人们定义为妖魂寻仇,是文化使然。相传踏足该蛇冢便将为妖魂所扰,某人意图毁坏,因此死于蛇吻——这难道不是如假包换的妖魂寻仇吗?”

“噢,不过……”

如此一来,不就让人一筹莫展了?与次郎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蛇绝无可能存活密闭石箱中数十年,即石箱内原本无蛇,但此案绝非凶杀,不应怀疑村众。那么,难道仅能推论成妖魂寻仇——

“至于口绳冢上那座祠堂——”老人的语气突然和缓起来,“那古冢的确近乎寸草不生。诚如剑之进先生所言,若有蛇爬近,理应看得清清楚楚才是。”

“这是当然。即便是跑来一只老鼠,也绝对是无所遁形。毕竟事发时间并非黑夜,而是村众于田圃忙着耕作的堂堂白昼。按常理,死者应能在遭咬前发现蛇踪。”

老夫了解,老夫了解,老人颔首说道。“即,那蛇若非原本就窝身石箱中,就是某人为陷害死者,刻意于事前置于箱内,是不是?但倘若真是蓄意行凶,此人亦无可能事前将蛇放入。因为伊之助决意破坏古冢的时间乃前日深夜,不,说是黎明时分更为恰当。实际登上古冢的时间,则是天明之后。若凶嫌欲于事前预设陷阱,时间上恐怕是……”

“虽不至于完全赶不上,但至少是极为困难。”剑之进说道,“再者,祠堂内外亦不曾见有人出入的痕迹。看来此推论无法成立。”

“尤其是祠堂门上,还牢牢贴有一张三十几年前的纸符。由此看来,此门的确未曾打开过。是不是?”

按理是没有,剑之进满脸确信地回答道。“一如老隐士所言,纸符应是贴于数十年前,案发当日才被伊之助撕毁。其遗骸指尖尚留有纸符碎片,可兹佐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言,老人再度颔首。

但在与次郎眼中,老人这模样似乎显得有几分开怀。

“由此可见,事前未曾有人进入祠堂。再者,祠堂穴中那只石箱又是牢牢紧盖,毫无缝隙,依理蛇应无法自力出入。”

“没错。那只盖子沉甸甸的,或许连孩童也无法独力掀起。对了,在下当然也曾检视过石箱内侧,并未发现任何裂痕破孔。若覆以箱盖,蛇绝无可能钻入。”

“毫无可能钻入?”

“是的,除非有人掀开箱盖,否则蛇绝无可能自行钻入。因此在下方才……”

老人伸手打断了他这番话,说道:“不过,剑之进先生。”

“怎么了?”

“这并不代表蛇必是藏身石箱内。”

“噢?”剑之进惊呼道。

惣兵卫和正马也僵住了身子。难不成——

“或许,那蛇就连祠堂也没进过。”

“祠堂……噢,这——”

“倘若祠堂大门真以纸符牢牢封印三十余年,那么,其间应不可能有人踏足堂内。但即便如此,祠堂封闭程度,应不至于滴水不漏到连一条蛇也进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