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位的恶魔(第20/25页)

所以黄家因那些鸟雀的死,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惶惶然,说话走路都是端着心的,生怕做错一点儿,挨心浮气躁的主子一顿打。张艳萍疯得愈发厉害,老爷已教人跟上海的大医院联系,下个月就要将她送过去治疗。而黄慕云则瘦得脱了形,可以几天不讲一句话,饭量小得同喂鸟无异。黄莫如虽还做些常规的事,却显然心不在焉,有一回竟把未熄灭的烟蒂摁在一个丫鬟的肩上,过后只说是不小心。虽然没有人挑明,但这个家的确正濒临崩溃边缘,唯大太太孟卓瑶,还仗着原配夫人的身份主持大局,制造天下太平的假象,以安抚人心。最不可测的人,反而是苏巧梅,突然讲要信佛,从此吃斋守戒,惹来众人称奇。

这些不正常的人里头,除孟卓瑶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正常人,便是素来不受关注的黄菲菲。倒并非她低调,而是身份地位都不如其他三个,反而乐得自由。

“其实这个鬼,要捉住还是不难的。”杜春晓每次坏笑,便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那可好了,不如你现在就算一算,找出那个‘鬼’的来路。”黄梦清趁机用上“激将法”。

无奈杜春晓却一口回绝:“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弄清这个‘鬼’的目的之前,我会一直把秘密压在肚子里。”她一面将扁平的肚皮拍得“啪啪”响,一面从桌上拈起一张隐者牌,放进黄梦清手里。

夏冰找到黄家二小姐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玩射击,手里握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长杆猎枪,把几只玻璃空瓶依次列在盖井的石板上,然后挨个儿打,每打一枪便震天响,竟也没人过来管,反而逃得一个不剩,可见佣人已经习惯了,也怕了。按黄梦清的说法,菲菲是性压抑,将枪当那话儿来疼,话讲得虽粗鄙,却不无道理,只当事人还自以为特立独行,神气得很。

“讲过几百次了,我晚上只要一睡下,电闪雷鸣都轰不醒我,哪里还会出来乱逛?你问了那么多,无非是怀疑我。”二小姐眯着一只眼,把枪口往夏冰脸上一指,唬得他当即退后两步,“我若要杀人,就用这个,方便省事。”

“二小姐,若杀了人还不想吃官司,可不能用这个。”夏冰假装哆哆嗦嗦地移开枪管,他已从杜春晓那里知道对付黄菲菲的秘诀,那便是假装弱势,满足她自高自大的心理。

黄菲菲一脸委屈,将拿枪的手臂放下,低声道:“怎么你总是问这个问题呢?”

“也没什么,只是有下人在案发当晚和案发以后,都看到你半夜出现在那儿,所以照例我都要问问。你放心,我们保警队查案都一视同仁……”夏冰不想出卖桂姐和小月,少不得打了马虎眼。

她点了点头,突然把枪往地上一摔,骂道:“这可奇了!既然有下人半夜看见我在院子里乱转悠,那敢问他们出来又是干什么呢?难道你不查查?”

他觉出她的异样,愤怒里流露出的那一点没底气,便回说:“您放心,我都问了。大家讲的话,我们都要进行核对,不针对二小姐你一个人。”

“睡觉!”她擦一把额上亮晶晶的汗珠,怒气冲冲道,“那几天,我都在房里睡觉!”

“若真的是在睡觉,也没什么。不过……”他决定将上一军,“家里一下死了好几个人,晚上还能睡得熟,倒也难得。”

她果然急了,捡起枪抵住他的下巴。因动作来得突然,他毫无防备,但心里竟真有些隐隐的怕。

“你这话讲得有趣儿,不晓得咱们家里的人个个都生了铁胆的么?若不是做什么都心安理得,当初就不该住这儿!”

这番话倒带了几分出人意料的血性,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女性之复杂程度,是夏冰怎么也上不完的一堂课。

“我再给二小姐一句忠告,”他硬着头皮,假装不曾吓倒,以表现一点所谓男子气概,“枪是男人玩的,女人最好不要碰。不是怀疑二小姐会动杀心,只是一时走了火,殃及无辜,也是有的。”

“你们懂什么叫无辜吗?死的那几个人,就一定无辜?”她脱口而出,显然是有些压抑太久,不得不爆发的感触。

“二小姐从何说起?难不成你知道那些死人有什么不清白的地方?”

“有没有,你把案子破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兴许不是哪一个人不清白,却有那些脏人儿把她们玷污了呢。”她露一半藏一半,说得很慢,措辞都是字字斟酌过的,意思是只抛出一个线头,接下来还得夏冰他们自己往里探索。

李常登与黄慕云面对面坐着,问的也只有一桩事情:“田雪儿死后不久,听说你娘和二太太大吵过一架,你娘当下还放出话来,说要把见不得人的事情捅出去。你可知道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