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此开始了……(第7/9页)

白天查理不在家,直到午夜才回家。发现伊莎贝拉的房间空无一人后,他逛遍了整栋房子,第六感告诉他灾难降临了。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他便跑去父亲的书房。看一眼那个脸色发灰的男人,他就明白了一切。父亲和儿子相互对视了一会儿,但是他们共同的损失并没有将两人联到一块儿。他们对彼此都无能为力。

查理在自己房间靠窗的椅子上坐了好几个小时,剪影凝固在月光投射出的矩形内。某一刻,他打开抽屉,取出他从一名偷猎者那里勒索来的手枪,有两三次,他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但每次,枪都会在重力作用下很快落回到他的大腿上。

凌晨四点时,他把手枪放到一边,又拿起了一根长长的针,这根针是他十年前从夫人的针线盒里偷来的,偷了以后就经常用。他拉起自己的裤腿,褪下袜子,用针在皮肤上扎了一个新的标志。他的肩膀有些颤抖,手却很稳,他在自己的胫骨上刺了一个单词:伊莎贝拉。

此时,伊莎贝拉已经离开很久了。她曾回到自己的房间待了几分钟,接着又再度离开,从后楼梯走到厨房。她在厨房里奇怪地使劲拥抱了夫人一下,这样的举动很不像她,然后她从边门溜出去,飞快地穿过菜园,跑到设在一堵石墙上的菜园门口。夫人的视力老早就衰退了,但她拥有了通过感知空气震动来判断人们行动的能力,她感觉到伊莎贝拉在关上菜园的门离去前,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当乔治·安吉菲尔德清楚地意识到伊莎贝拉已经离开后,他走进藏书室,锁上了门。他拒绝一切食物和访客。如今,也只有教区牧师和大夫会上门拜访了,但他们两人都吃了闭门羹。他们听到的不是一句“让你们的上帝见鬼去吧!”就是“让一头受伤的动物平静地死去,难道这也不行吗!”

过了几天,牧师和大夫回来,叫园丁砸开门。乔治·安吉菲尔德死了。简短的检查足以确定这个男人是死于败血症,引发败血症的正是那束深深嵌入他无名指皮肉内的人类头发。

查理没有死,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他在房子里四处游荡。他在灰尘上留下了一串脚印,然后每天沿着脚印走,从房子的最顶层往下走。很多年没有使用的顶楼卧室,仆人们的房间,家庭活动室,书房,藏书室,琴房,会客室,厨房。这是一种烦乱不宁、永无止尽、毫无希望的搜寻。夜晚,他出去在庄园里闲逛,双腿不知疲倦地前行,一路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他把那根从夫人那里偷来的针放在口袋里,一直用手指拨弄。他的指尖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结痂。他想念伊莎贝拉。

查理以这样的状态一直过完了整个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次年的一月和二月,在三月初,伊莎贝拉回来了。

听到马蹄和车轮的声响时,查理正在厨房里沿着自己的脚印溜达。他皱着眉头走到窗前。他不想有任何访客。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的心停止了跳动。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站在马车的旁边,刹那间,伊莎贝拉就在那儿了。

他盯着她看。

伊莎贝拉大笑。“过来,”她说,“拿好这个。”她递给他一个重重的、用布包着的小包裹。她走到马车的后部,取下一些东西。“这个也拿好。”他顺从地把它夹在自己的胳膊下。“哎,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大杯白兰地。”

目瞪口呆的查理跟随伊莎贝拉走进房子,到了书房。她径直走到酒柜前,拿出杯子和一瓶酒。她在玻璃杯里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露出雪白的颈部,接着她又在自己的杯子里重新注满酒,她把第二杯酒递给哥哥。他站在那儿,不能动弹,哑然失语,两手拿着裹紧的小包。伊莎贝拉的笑声在他的耳朵里回响,感觉仿佛是站得离教堂的大钟太近。他开始头晕,泪水涌入他的眼眶。“把它们放下,”伊莎贝拉命令道,“我们干杯。”他接过杯子,压住内心的恼怒。“为将来干杯!”他一口吞下白兰地,酒精陌生的灼热让他咳嗽起来。

“你还没有见过她们,是吧?”她问。

他皱起眉头。

“瞧。”伊莎贝拉转向查理放在书桌上的包裹,拉开柔软的包裹布,然后退后让他看。他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包裹内是孩子。两个孩子。双胞胎。他眨眨眼睛,隐约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反应,但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噢,查理,天哪,快醒醒吧!”他的妹妹拉起他的双手,拽着他疯疯癫癫地跳舞。她拉着他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头晕目眩,头脑一片空白,当他们停下来时,她用手托起他的脸,对他说:“罗兰死了,查理。现在只有你和我了。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