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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把这些收好。”她拿起卡片和笔记本。我跟在她身后,想再参观一下她的工作间,我不想漏掉她的任何一个工作步骤。
她把卡片放回架子上,笔记本就搁在卡片旁边。“抱歉,再稍等一下。”说完,她重新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又添了几条想法。
在她身后,架子底层摆着一百多个这样的笔记本。不是最近的,而是颇有年月。我想,从一九三一年七月至今,她每天的生活恐怕都被这些本子完完整整地给记录下来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一阵恶心,觉得热,还有一抹光亮在我眼角跳动。我不想吐在她的笔记本上,便赶紧后退了几步。我听到自己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早上。”她答道,但我已记不清我问了她什么。她向我描述了一番每天下午她去女人路上的那些房子参观的情景。她说,她还参观了另外两个临近的塔姆人村庄。我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去的。
“不会有危险的。”
“我想你肯定知道亨丽塔·舒默勒21的事。”
她知道。
“她是被谋杀的。”我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儿。
“比那更糟,我听说。”
这时我们已来到外面,朝远离湖的方向走去。刚才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没了,可我仍有些不舒服。几分钟前我浑身大汗淋漓,现在身上却是冰凉的。“白种女人让他们感到困惑。”我说。
“对极了。我觉得他们并不把我当一个十足的女人看,他们似乎从没起过强奸或杀人之类的念头。”
“你怎么知道?”不把她当女人看?连我都做不到这点。“面对陌生的东西,所有动物产生的最自然的冲动就是杀死它。”
“是吗?我绝对不会这样。”
脚踝不适的她给自己做了根手杖。手杖正重重地敲在我左脚脚尖旁边。
“看样子你对这里的女人比对小孩子还要感兴趣。”我想起她没说几句就把艾蒙给打发走的那一幕。
她和她的手杖都猛地停了下来。“你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了吗?是不是泰凯特告诉你什么了?”
“没有。只不过我发现那个叫泰蒂的女人和我对视的时候非常自然,还有那个男孩——”
“不如你见过的其他同龄男孩有自制力?”
我不由得笑了,她居然这么快就把我的后半句话给补全了。她死死地盯着我。我本打算说那个男孩什么来着?我几乎想不起来了。日光快把路面烤焦了,没有遮挡,没有风。透过她的薄衬衣能看见她乳房的曲线。“我想是吧,对。”
她把手杖朝又硬又干的地面上快速敲了几下。“你也看出来了。才一小时你就看出来了。”
其实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但我没跟她争。
前面路上有人在叫她。
“哦,”她加快脚步说,“这个约博你可得见见,在这儿她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
约博走得也很快,身边还跟着个女伴。我们走到了一起,内尔和约博说话的声音很大,仿佛她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约博有着塔姆妇女一贯的朴素,剃了光头,胳膊上戴着臂环。而她那位女伴则戴着贝壳和羽毛做的首饰,还有镶着绿甲壳虫的发箍。约博把她介绍给内尔,内尔也把我介绍给了约博。然后,那位名叫艾丽的女伴和我又被介绍给彼此,这期间大家自然少不了要说上很多句Baya ban,有八十七次吧。女伴没抬头看我。内尔解释说,她是约博的女儿,嫁给一个穆图部落的男人,这几天正好回家来看看。我们一直站在太阳底下,我原以为我们很快就要去找芬,可内尔又开始向她们俩提问题。这个女儿应该不是真的,因为她看上去比约博还老几岁。内尔那口塔姆语很糟糕,为了找到合适的词语,她通常会停顿很长时间,然后再把所有想到的词用平淡的语调一股脑说出来。眼前这些让那个女儿觉得很好玩,对此她毫不掩饰。最让内尔感兴趣的是,女儿有多年在塔姆以外的部落生活的经历,如今她对塔姆的看法是怎样的。两个女人背上的网袋里装着很大的陶罐,所以,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很快就变成了不耐烦——约博拽了拽女儿的手镯。可内尔却对她们越来越明显的不快视若无睹,直到约博举起双手,像是要推内尔一把,同时嘴里喊着些似乎是在骂她的话。她们的谈话停止了,约博扯着艾丽的胳膊,两个女人光着脚急匆匆地走了。
内尔的裙子上有个自己缝的大口袋。她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也没找个阴凉的地方,就站在太阳底下用她自己才懂的象形符号一连写了四页笔记。“有机会我一定要到穆图去一趟。”她把笔记本放回口袋里,似乎对刚才那番交谈是怎么结束的丝毫不在意。“以前我不知道约博有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