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第8/8页)

鼻腔深处隐隐刺痛,眼前的夜色逐渐模糊。

S应该重新来过的。对,应该要重新来过。在失去理智前、在毁掉一切前、在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前,应该面对家人的。因为,或许还有救。不,总会有救的。虽无法歼灭野兽,至少能遏止牠的成长。S当然难以拥有幸福的结局,但结果应该会远比现况乐观。

我忍不住感慨,自身的问题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升学、考试、自卑感,为这类事情烦恼的自己是多么无聊啊。其实,在真正的意义上,我的确是个没用的人。

脑袋感受着电车的摇晃,我不停地想着家人。

走进房间,打开灯,把空无一物的背包往地板一扔,便感觉身边微幅的空气流动。转头的同时,白色翅膀翩然飞落我肩头。

奇妙的是,竟是那只白粉蝶。今天早上从天花板俯看我,扬动翅膀催促我行动的白粉蝶,怂恿我的白粉蝶。我房门没关就离开,牠却一直待在这里?是在等我回来吗?

我轻轻伸出右手,以指尖夹住停在左盾上的白粉蝶翅膀。轻轻一拉,白粉蝶毫不抵抗,顺从地被我夹起,小小的黑眸望着我。我们对视一会儿,白粉蝶的嘴卷成一圈圈的形状,偶尔微微颤动,像在向我倾吐秘密。

我用左手捏扁白粉蝶柔软的身躯。摊开手心一瞧,还有一只脚在抽搐,所以我又扔到地上,隔着袜子踩踏。由于牠太小、太无力,脚底甚至没任何触感。

今天早上,我在白粉蝶的劝诱下走出房间,一心以为在网络上得知的S这个人物,及他犯下的案件,对自己有什么命中注定的重大意义。

然而,那是错觉。

根本没有意义。

应该重来,应该面对家人。这是我经历漫长的一天后找到的结论。但是,这毫无价值。对我而言,不过是空口白话。

我低头盯着地板。眼前是离开房间前脱下的沾满血迹的运动服和牛仔裤,缺少一脚的椅子就倒在旁边。视线直接往上,看得到垂下灯罩的塑料绳,为防止断裂,还重迭了三条。

没有地方能让我重新来过,没有家人能让我面对。祖母的脖子回不去割开前的状态,爸爸胸前的众多刺伤不会消失,妈妈不成形的喉咙也不可能恢复呼吸,妹妹支离破碎的头颅更是回天乏术。

一楼的电视又传来笑声。无声的吼叫、野兽的吼叫,从我体内像无数根针般刺向胸口和喉咙。我坐在地上,双手环住膝盖,把头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