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悲惨世界(第3/10页)

“恭喜!”

“谢谢。”

“最后一个问题,当你知道焦可明发生了灭门案时,为什么不跟警方联系?”

“我和他有过保密协议。抱歉,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必须遵循商业规则与契约精神,哪怕合同的另一方已不在人世。我不能主动披露内情,那样就是我违反了协议——除非警察上门来调查,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左树人说了一长串文字,让叶萧想要揍他:“这件事,你已经犯了重大错误,警方可以追究你隐瞒不报的责任。”

“我不认为焦可明的被害,跟‘宛如昨日’有任何直接关联。”

“对不起,我的判断恰恰相反。”

“好吧,我认错。”老头说得有些疲惫了,“叶警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是凶手。”

“8月13日晚上到8月14日凌晨,你在哪里?”

“在这里。我一个人在看数据。因为我相信,‘宛如昨日’是一项可以造福人类的发明。”

叶萧感受到了这个老头的冷血:“就在那时,它的发明者全家都被杀害了。”

“我很遗憾,但没有我的投资和支持,‘宛如昨日’不可能问世——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私?”

左树人的脸和表情像头年迈的犀牛:“叶警官,我不会为独占这份荣誉,铤而走险杀人的,完全不值得这么做!焦可明早已放弃一切权利,交换他最迫切需要的现金,挽救他儿子的生命,非常公平的等价交换,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孩子的生命是无价的,你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总是好办的。而且,我真希望他能多活几天,帮我把‘宛如昨日’的游戏功能也开发出来。”

叶萧本来还想给他看张照片,南明高中电脑机房的墙上,焦可明生前写下的神秘数字,但他临时改变主意,想要保护那堵墙的原始证据。

“感谢你的配合,左先生,我可能随时会再来,请你这段时间不要出国或去外地。”

“对不起,那得你提供法院的书面文件,否则你无权限制我的行动自由,除非有证据逮捕我。”

叶萧看着阴沉的大海,雨点密集地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知道……”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哦,没什么!”

他原本想问关于GH3的问题——凶手利用这种呼吸道麻醉物,让焦可明失去反抗能力,然后掐死他。左树人是脑神经学科专家,想必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不过,既然他是犯罪嫌疑人,有些话就不能说了,免得提醒他去销毁证据,假如他是凶手的话。

“最后一个小要求,能否拔下你的一根头发?”

“为什么?”

“为了还你清白。”

“叶警官,我可以拒绝的,我的律师正在赶来的路上。”

“嗯,这是你的权利,再见。”

等到叶萧转身出门,左树人却在后面喊了一声:“好吧,我给你。”

老头当着叶萧的面,从头顶拔下一根头发,半灰半白,粗粗的,看起来营养不错。

“你很聪明,左先生,配合我的调查,就等于是在帮助你自己。”

叶萧把这根头发塞进证物袋,注意老头的动作,故意搀扶他的肩膀,但被左树人谢绝。

其实,他是想要看看,左树人身上有没有伤——杀害焦可明的凶手,被死神咬掉一块肉,必然会留下伤痕。二十多年前,叶萧被狗咬的伤疤,至今还在腿上呢。

警方已验出大狗牙齿缝里的肉,只要找到嫌疑犯,通过DNA检测,就能立即确认凶手。

中午,叶萧饥肠辘辘地驱车离开。后视镜里,左树人站在阴惨惨的乌云下,嘴角挂着不可捉摸的微笑。海边继续下着瓢泼大雨,研发中心的屋顶显得格外凄凉。

风挡玻璃上流淌着瀑布,乐园抢到一个停车位。迎面是哗啦哗啦的雨幕,像一千万个女人同时倾倒洗澡水。

市中心的老街区,残垣断壁的外墙,挂着拆迁队的横幅,要居民配合工作,早签字早拿钱早滚蛋早超生。他撑着一把黑伞,只见大多已人去楼空,剩下几个钉子户,房子借给外来打工者。有的房子已被急不可耐的拆迁队消灭,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经过拆迁办门口,四下无人,他扯开裤子拉链,对准门缝撒了泡尿——以上举动极不符合他的画风,但每个人展现给别人的,往往并非其本人的真实一面,切记。

在巷子最深处,他找到门牌号码。小学一年级的他,为抓蜻蜓从三楼窗户摔下去,妈妈抱他到儿童医院挂急诊。现在有个淡淡的伤疤,被头发盖着。门口贴着封条,像是被抄了家,即将烟消云散。他粗暴地撕掉封条。

三楼,门板都拆了。鼻孔里全是灰尘,头顶结着密密的蛛网。他不敢深呼吸。二十年前,爸爸改造过的格局,依然保留。迷你的厨房和卫生间,里间的小卧室。没有家具,破砖烂瓦不少。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漏满整个屋子。乐园抬起头,仰望他和姐姐的空中花园。木头扶梯还没腐烂。小时候,阁楼有扇天窗,屋顶上长满野草。他总是挤上去,爬到姐姐床上,听她讲黑夜故事。而她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山鲁佐德,从原版《格林童话》讲到《西游记》再到《射雕英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