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无边无际的哀伤 1952年(第29/41页)
围观的人们惊叫着,四散而逃。
只有郑马水呆呆地站立,面无表情。
……
这个晚上,月光如银。
这是个凄清的深秋的夜晚。三癞子出了门,胡二嫂在里面关上门,说:“如果有吃的,偷偷给我带点回来。”三癞子低声说:“放心吧,好好在家等着。”自从埋葬龙冬梅后,三癞子又干起了老本行,给死人挖坑,他挖的坑又方方正正,而且又深,能够让人闻到坑里散发出来泥土的湿气。三癞子现在给死人挖坑,不要钱,因为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他只要吃的,什么都可以,能够有东西填填肚子,就很满足了。
李火金是三癞子挖坑埋掉的。
郑马水没有让李火金的尸体留在古樟树下,而是叫了几个胆大的人,把他抬上山埋了。埋完李火金,三癞子对郑马水说:“我饿得连路也走不动了,你也叫人挖个坑把我埋了吧。”郑马水说:“埋你还不容易,埋完你,胡二嫂怎么办?”三癞子说:“那你总得给点吃的吧,这样对胡二嫂也有个交待。”
郑马水低声说:“晚上到我家来吧,对了,把王春发也给我叫来。”
三癞子会心地笑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上王春发那个花痴。他问道:“叫王春发做甚?”
郑马水说:“到时你就晓得了。”
月光下,唐镇一片死寂。
三癞子蹑手蹑脚地来到王春发的家门口,敲响了门。不一会,他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门开了,三癞子看到了李秋兰,李秋兰身上有股热烘烘的女人味。三癞子吞了口唾沫,心想,王春发真他娘的好福气,拣了个宝。有了胡二嫂后,三癞子才尝到女人的滋味,就是胡二嫂那样干瘪的半老徐娘,都能够让他回味无穷,何况是像李秋兰这样的年轻漂亮女子。李秋兰说:“三癞子,你有甚事?”
三癞子说:“我找王春发,你赶快叫他出来吧。”
李秋兰说:“等等。”
她回屋去了。过会,她又走出来说:“他在睡觉,问你找他有甚么事。”
三癞子说:“我找他有个鸟事,是郑马水要找他,你快去告诉他。”
李秋兰又回屋去了。又过了会,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说:“他问,郑委员找他甚么事?”
三癞子有点火,他径直走进去,来到他们的卧房。三癞子十分惊讶,他们竟然分床睡。他一把拉开盖在王春发身上的破被子,发现王春发赤身裸体,一只手还握着那玩意,脸一下滚烫起来。他说:“王春发,快穿上衣服,跟我走,郑委员让我来叫你的。快点,我在门口等你。”王春发说:“他叫我去干甚。”三癞子顺口说:“叫你去吃肉。”说完,三癞子就走出了他的卧房,王春发卧房里浓郁的精液的腥臊味,他实在受不了。一听说吃肉,王春发马上就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好衣服,走出了家门。
受到刺激的三癞子脸上还滚烫滚烫的,看王春发出来,就踢了他一脚。
王春发说:“你发癫了,踢我做甚么。”
三癞子没有说话,朝郑马水家走去,王春发跟在他后面。
他们蒙着脸,一高一矮在唐镇穿街走巷,真像是黑白无常。
来到郑马水家里,三癞子发现还有两三个人,他们都是郑马水的死党,平时跟在郑马水身后人五人六的。郑马水让他们围着圆桌坐下来,说:“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把你们找来,有个事情和你们商量。”
三癞子有点得意,仿佛自己一下子成了唐镇的上流人物,抬起头,注视着郑马水,一本正经地说:“郑委员,有甚什么吩咐,你就尽管说吧。”
王春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不像三癞子有颗向上之心,他看着每个人面前摆着的碗筷,嘟哝道:“郑委员,不是说叫我来吃肉的吗?肉呢,肉呢?”
郑马水笑了笑,说:“春发,说实在的,肉没有,猪都死光了,哪里的肉。不过,饭倒是给你们准备了,让你们吃个饱。先让你们吃饱饭,再说事情吧。”
王春发揉了揉眼睛说:“好,好,有白米饭吃,也是难得的事情。”
三癞子说:“就晓得吃。”
王春发说:“不吃饿死你!”
郑马水说:“你们别吵了,我去把饭端出来。”
三癞子说:“我去吧,我去吧。”
他站起来,屁颠屁颠地朝厨房走去。来到厨房,他闻到了米饭的香味,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对正把锅里的白米饭盛到木盆里的郑马水老婆说:“好香呀,好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