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2/5页)
沃尔夫说了些什么,这次范德姆没听明白。他假装没有听到。沃尔夫重复了一遍。范德姆听到了汽油这个词。沃尔夫朝一家修车厂指了指。范德姆在仪表板上的油表上叩了叩,油表显示油箱是满的。“够了。”他说,“够了。”沃尔夫似乎接受了。
范德姆假装调整他的镜子,偷偷看了比利一眼,心想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的父亲。比利正以愉快的表情盯着范德姆的后脑勺。范德姆想:“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把戏演砸了!”
他们出了城,沿着沙漠里一条笔直的公路往南开去。他们左边是刚灌溉过的农田和一丛丛树木,右边则是花岗岩山崖的侧壁,石壁上覆盖着一层沙土,变成了米白色。车里的气氛很诡异。范德姆能感觉到艾琳的紧张、比利的欣喜和沃尔夫的不耐烦。他自己非常焦躁。这些情绪沃尔夫感受到了多少?这个间谍只需要仔细看上这个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能明白,他就是火车上那个检查证件的人。范德姆希望沃尔夫的脑子已经被和无线电相关的念头占据了。
沃尔夫说:“拉阿里亚米纳克。”
范德姆知道这句话意思是“右转”。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岔路口,似乎是直接通向悬崖。他放慢车速拐弯,然后看见他正朝一个山口开去。
范德姆很惊讶。根据纽曼的地图,沿着往南的公路再往前走一点儿是几座村庄和那所著名的修道院;但在这片小山后除了西部沙漠什么都没有。如果沃尔夫把无线电埋在了沙里,他就再也找不到它了。他肯定不会这么蠢吧?范德姆希望如此,因为如果沃尔夫的计划失败了,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公路开始爬升,这辆旧车挣扎着往坡上开。范德姆换低了一挡,然后又换了一次。车子用二挡开上了山顶。范德姆眺望着显然无边无际的沙漠,心想他要是有辆吉普车就好了。他好奇沃尔夫还要走多远。他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赶回阿斯尤特。因为害怕暴露他对阿拉伯语的无知,他没法问沃尔夫问题。
公路变成了一条小路。范德姆开车穿过沙漠,以他敢开的最快速度行驶,等沃尔夫发号施令。在他们前方,太阳正从天际滑落。一小时后,他们路过一小群正在吃着丛生的骆驼刺的绵羊,放羊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沃尔夫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开始四处张望。过后没多久,小路被一条干涸的河道所截断。范德姆小心地让车子驶下河岸。
沃尔夫说:“拉阿什玛拉克。”
范德姆向左拐。河道的地面十分坚固。他惊讶地看见河谷里有成群的人、帐篷和动物。这里像是一个秘密社区。开出一英里后,他们看见了这一切的解释:水源。
井口被一圈低矮的泥砖墙围起来,四根没怎么加工过的树干靠在一起,架在井口上方,上面装了一个简易的辘轳。四五个男人不停地汲着水,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井周围四条辐射开来的水槽里。骆驼和女人们挤在水槽周围。
范德姆开近水井。沃尔夫说:“安达可。”范德姆停下了车。尽管对他们来说汽车并不多见,但沙漠里的居民并不好奇。范德姆想,也许艰苦的生活让他们无暇关注奇闻轶事。沃尔夫正在用语速很快的阿拉伯语向一个男人打听。他们短暂地交谈了几句。男人往前方指了指。沃尔夫对范德姆说:“达哈里。”范德姆继续往前开。
他们最终来到一大片营地前,沃尔夫让范德姆停车。这里有几座挨在一起的帐篷,一些被栅栏圈起来的绵羊,几头绑着腿的骆驼,还有几堆做饭用的篝火。沃尔夫突然动作敏捷地把身子探到车子前排,熄掉引擎、拔下了车钥匙,然后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伊什梅尔正坐在火堆旁泡茶。他抬起头,说:“愿你安宁。”随意得就像沃尔夫只是从隔壁帐篷过来串门一样。
“愿你健康,愿真主慈悲庇佑你。”沃尔夫庄重地答道。
“你身体还好吗?”
“真主保佑你,我很好,感谢真主。”沃尔夫蹲在沙地上。
伊什梅尔递给他一杯茶。“喝了它。”
“愿真主赐你财富。”
“愿真主也赐你财富。”
沃尔夫喝下了茶。茶很烫,又甜又浓。他还记得这种饮料是如何在他穿越沙漠的旅途中为他补充体力……那只是两个月之前的事吗?
沃尔夫喝完茶后,伊什梅尔把手举到头旁边,说:“愿这茶合你的口味,先生。”
“真主保佑,它也合你的口味。”
礼节完毕了。伊什梅尔说:“你的朋友呢?”他冲着出租车点点头。车子停在河道中间,在帐篷和骆驼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不是朋友。”沃尔夫说。
伊什梅尔点点头。他不好奇。沃尔夫想,尽管他们会礼貌地问起你的身体健康,但游牧民对城里人的生活其实并不感兴趣:对他们来说城里的生活太过迥异,因而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