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尔弗雷德·博登(第10/27页)
和上次一样,有倾斜桌面法术的降灵会开始了,很幸运的,当安吉尔正要开始时,我发现自己就站在他旁边。
“先生,我好像认识你?”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责问之意。
“没有吧?”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有参加这种活动的习惯吗?”
“不会比你多,先生。”我尖酸地挖苦他。
他仓皇失措地瞪我一眼来回应,但因为大家都在等他,他只好别无选择地开始。从那刻起,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去那里是为了揭穿他,但是为了自己招灵能力的信誉,他继续用之前的手法来表演。
我则等待适当的时刻来临。揭穿桌子的秘密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等安吉尔开始藏身木柜的演出开始,我想冲过去打开柜子,看他在里面做什么事。毫无疑问,我们会看到他的手挣脱了捆绑,吹着喇叭或是手指上有响板出声。
我仍然不动声色,经过思考之后,我决定等到灵媒来回传递讯息时,那时参与者的情绪会非常兴奋。安吉尔使用一些碎纸张,将它们卷成几个小球来演绎讯息传递的意境。家人的名字、物件或家庭隐私等类似的事都写在碎字条上,安吉尔将这些小纸球贴在额头上来假装解读那些通灵的讯息。
当他准备真正开始时,我知道机会来了。我离开座位,破坏了大家互握手臂当成通灵区的默契,扯下最近一幅窗帘,屋外的光线射进屋里。
安吉尔大喊:“发生了什么事?”
我高喊:“各位,这个人是大骗子。”
这时他的男助理快速冲过来喝斥我:“先生,快坐下!”
我再次强调:“这些全都是他的障眼法!你们看藏在桌面下的那只手!有他解读所有讯息的秘密!”
那个男助理把手放到我肩膀上,我看见安吉尔快速移动,带着愧疚把手中握住的一张关键字条藏起来,这家的父亲因愤怒和悲伤而脸部扭曲,他马上站起来,大声地斥责我,刚开始只有一个小孩在哭,后来全部的孩子都开始痛哭。
我挣扎着想摆脱那助理时,这家最大的孩子悲伤地喊:“妈妈在哪里?她刚才还在这里!她刚才还在这里!”
我大喊:“这个人是江湖术士、骗子、欺诈犯!”我想马上离开这房间,却看到那女助理匆匆跑到窗户那边拉起窗帘。我使劲地用手肘推挤,设法推开那些想攻击我的人,然后朝女助理扑过去,狠狠把她推到一旁,她就此趴在地板上。
这时我又大喊:“他无法与死去的人讲话!你们的母亲根本没回来!”
房里顿时起了骚动。
“把他抓住!”安吉尔大喊,甚至盖过了喧哗声。
他的男助理再次抓住我,而女助理仍然躺在她先前滑倒之处,直瞪着我,表情扭曲且充满怨恨,这时安吉尔直挺挺地站在桌旁,镇静地直瞪着我。
他说:“先生,我认得你,甚至知道你那可恶的名字,从今以后我会好好注意你的表演。”
然后他对助理说:“把他赶出去。”
稍后,我躺在街道上,只好尽量不去注意路人瞠目结舌的注视,把衣服拉好,快速离去。
之后我开始承受自己的正直所带来的后果,本来我是为了不让一家人被骗钱而揭发了魔术师的戏法,但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了。
安吉尔的客户从降灵法会所得到的慰藉,无论如何似乎都相当真诚。我还记得那些孩子脸上的神情——显示出他们的确被误导,认为去世的母亲从另一个世界带来安慰:我看到了他们天真无邪的神情、笑容以及相互对望的愉悦眼神。
这和平常舞台上魔术师精彩的表演带给观众欢乐的幻术有何不同?降灵法会真的更过分吗?在同样要付费的情况下,降灵法会比在音乐厅看表演更受人质疑吗?
我充满了懊悔之情,将近一个月都在痛苦沉思之中度过,直到我良心发现、充满极深的罪恶感才开始行动,我写了封低声下气的信寄给安吉尔,恳求他宽恕我,同时表达了我衷心的歉意。
我马上就收到了回信。他把我的信剪成碎片,还附上他的便条寄回,讽刺地挑衅我,要我以自己优秀的魔术手法来修复那封信。
两天后的晚上,我正在某处剧院表演,安吉尔突然从观众席里站起来并大喊:“他的女助理就藏在帘幕后的柜子左边!”
那当然是真的,但除非幕布落下演出才能停止。我无计可施,只好继续表演戏法,尽可能用很多戏剧效果来介绍我的助理,然后在稀稀落落令人难为情的掌声中草草下台。弧形观众席前排的中央有个空位,看起来就像缺了颗牙。
所以,持续好些年的仇恨,就是从这时开始的。我只能说,年轻无知让我开了仇恨的头,我有不正确的专业狂热,还不熟悉人情世故;但是安吉尔也该负些责任,我的道歉虽然来得不够快,却诚心诚意,但他的拒绝却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