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第5/11页)
汪洋的父母一公一教,高高兴兴养大三个孩子罢了,还真不懂生财之道,就学她平常的样子耸耸肩。这小花,汪洋已经觉得有点难缠了,时好时坏,时冷时热,变脸更是来得个快;天真可爱的时候像个孩子,老练世故起来,汪洋深深自叹弗如。他懒得再讲了,这两天他也不是好开心。本来他是问心无愧的,偏偏前天碰到以前大学公寓那个姓刘的小子风言风语:“不简单,好嘛,人卡两得。我老土,不知道这边都是流行找大学部的。”
他本来可以告诉那小子,第一,他只把小花当妹妹,第二,小花没有“卡”。可是第一是他自己的私事,第二是小花的私事,都不关姓刘的屁事,告诉他干什么!
“喂,”小花可不喊汪洋什么汪大哥,她看他不说话了,倒也还不想惹他生气,就找点话讲讲,“你们威尼斯公寓那个姓刘的,你上次说他从大气转到你们电机系,他在追吴佩琪。”
汪洋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表示听见。
“他很老了耶,吴佩琪说他至少二十八岁。”小花很有兴味地说,“张敏莉说他是在追佩琪的绿卡。”
汪洋真的不高兴了,嗔道:“你们小孩子管人家那么多闲事!”
小花被得罪了,劈里啪啦把文具同书一收,站起来硬邦邦地说声去上课,碰门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汪洋把书移正,原来很大的书桌,被小花分去了一半地盘,他缩在一隅。他伸伸腿,自己跟自己摇摇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办公室也变成了她的。似乎自从那天她来敲门找他弄张停车证起,这小花就跟他没个完了。
汪洋又想起姓刘的闪闪烁烁的神色可气。他自问对小花并无非分之想,可能是家里老大当惯了,总喜欢照顾弱小。也许不为自己,为了她好,也要避点形迹了。可是怎么同她说呢?只有小花能不睬他,他拿小花可没办法。像上次他才拿到研究助理奖学金,才刚刚搬进分配到的办公室,她就已经消息灵通地不请自来了。“你们研究助理可以申请教职员停车证,”小花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他们现在给我的只能停在退伍军人医院那边,停完车还要等半小时一班的交通车进来,太不方便了。你反正不开车,申请一张给我,我出钱。”
汪洋那时候已经搬离大学公寓,分到办公室这些新变化也没有特意去知会那帮旧芳邻,不免佩服小花神通广大能掌握他的行踪,就答非所问:“咦,你怎么找到我的?我看吴佩琪都还不知道我的办公室呢。”
“咦,你的事都要吴佩琪知道我才能知道吗?”小花学他语气,带点尖酸地反问道。
汪洋自恃和佩琪较熟,却也懒得与这种女生的小心眼计较,便道:“我自己还没申请过停车证呢,谁知道要怎么办?”
小花书包里抽出张表来,说:“填这个,填好我带你去办。”一面递了支笔过去。
汪洋有点惊异于她的咄咄逼人,本来觉得没什么却有点儿不甘受人摆布,就半拿乔半也确为日后张本道:“我现在住匹扣路,巴士只开到十点钟,也许我很快自己也要买车了。”
小花眉头一挑,道:“没问题,到时候办张遗失就好了,才五块,我出钱。”
汪洋听她说话不知怎么有点刺耳,可是实在是无法拒绝的举手之劳,只得内心不太情愿地帮了她这个忙。
此后小花却回报似的常常摇个电话到他办公室问他要不要搭便车。洛杉矶的巴士服务令人不敢恭维,汪洋一时还没有车,确实能用得着这个好处,两人竟致同进同出了。后来到了考期,图书馆占位子不容易,小花就索性与他合用起他的办公室来了。
换把锁吗?汪洋想,太严重了点吧。当初把对号密码告诉她也真太轻率了一点。现在可好,她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说是个女朋友吗,他做歪梦也做不到她头上,说不是个女朋友嘛,挨挨蹭蹭地用一张桌子读书,还给人家讲闲话。他叹口气,用手一拍前额,告诉自己,读书读书,想那么多干什么!
书一翻,看见一张印了几只小白兔的书签,是小花的“芳泽”。她给他每本书里夹上这么一张怪东西,自己的铅笔盒儿、书本书包,更五颜六色地贴满了这一类画了小狗小猫的贴纸;还有她那个支票,汪洋头次看见简直不相信能用了兑钱;挑了个花样全是大眼睛的小矮人。
他拿起书签瞧瞧,下面中文印了两句似通非通的话,什么友谊的芬芳是花朵的芬芳,和兔子好像扯不上关系。汪洋两个手指一弹,把书签射飞了开去。巴巴地从台湾带这种东西来!他想,根本还是个孩子嘛,家里大人怎么放心把他们这样子丢在美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