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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塔莉急忙说,“别往坏处想。我会从电视台追踪他的动向,大部分的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手得到,我帮你留意。”

“你保证一定会告诉我实情,无论发生什么事?”

塔莉叹息,这种话她们常常说,但这次与平常不同,感觉沉重而绝望,她强迫自己装作没察觉那种阴暗不祥的气氛,“无论发生什么事,凯蒂。但你真的不用操心,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玛拉还没走第一步他就回家了。”

“我祈求你说得没错。”

“我永远不会错,你知道的。”

塔莉挂断电话,听见葛兰开水淋浴,平常听到他哼歌时她总会忍不住笑出来,但这次却失去了效果。她很久没感觉到害怕了,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

强尼要去巴格达。

强尼出发两天后,凯蒂收到第一封信。在他来信之前,她整天像游魂一样在家里飘荡,总是守在厨房附近,因为新装的传真电话机放在那里。她忙着日常琐事,换尿布、读故事书、看玛拉在各种可能造成危险的家具间爬来爬去,心中一直想着:快啊,强尼,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他说过只有发生危急状况才能打电话(她争辩说她的心情也很急,为什么不算数?),不过发传真没问题,且相对容易。

于是她只能等。

电话在凌晨四点响起,她掀起毯子翻身离开沙发,蹒跚走向厨房,等候传真打印出来。

还没看到内容她就哭了出来,光是他粗黑的字迹就让思念排山倒海而来。

亲爱的凯蒂:

这里的状况很乱,根本疯了。我们无法确切掌握情势,现在只能干等。所有记者都聚集在巴格达中部的“拉希德饭店”,对战双方都积极接受采访,这是前所未见的状况。这场战争的报道将改变一切。明天我们将首度离开市区。别担心,我会保重。

我得走了,帮我亲女儿一下。

爱你的

之后大约一星期会来一封传真,对她而言远远不够。

凯:

昨晚开始轰炸了,还是该说今天凌晨?我们从饭店可以鸟瞰现场,那场面令人揪心不忍又无比神奇。昨晚的巴格达繁星点点非常美丽,飞弹将整座城市化为地狱。饭店附近的一栋办公大楼爆炸了,传来的热流像烤箱一样。

我会当心。

爱你的

凯:

轰炸十七个小时了,依然持续中。结束之后恐怕将只剩一片焦土。我回去工作了。

凯:

抱歉这么久没写信。采访的行程一个接一个,我连五秒的空闲都没有。不过我很平安,只是有一点累,其实不止一点,我快累死了。昨晚第一次发生美国女性沦为战俘,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造成极大的冲击。希望有一天能告诉你目睹这一切的感受,可是现在我不能想那些,不然我会睡不着。总之,听说伊拉克军队打算引燃科威特的油田,我们要出发去采访了。给玛拉无数的吻,给你更多。

凯蒂呆望着最后一次收到的传真,日期是1991年2月21日,将近一个星期前了。

她坐在客厅收看战争报道。过去六周是她一生中最漫长艰辛的时光。她殷殷盼望他的电话,期待听到他说要回国制作预告战争结束的特别报道。据说盟军随时会发动最后攻势,进行地面扫荡,这比任何事情更令她害怕,因为她了解她的强尼,他一定会设法登上战车,记录别人无法采访到的新闻。

等待使她形销骨立。她瘦了七八公斤,从饭店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安睡过。

她将那张传真对折和其他几张放在一起。每天她都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拿出来重复看,但最后总是做不到。

今天有一堆家务,每件她都只做到一半,最后又坐下来看新闻,她已经在电视机前耗了超过两个小时。

玛拉站在茶几旁,粉红色的胖小手抓着桌面,身体像跳霹雳舞般动个不停,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宝宝话,最后她包着尿布的小屁股往后跌坐在地上,但又立刻爬行离开沙发处。

“来妈妈这里。”凯蒂习惯性地叫唤。电视上,油井燃烧,空气中满布浓浓黑烟。

玛拉在客厅另一头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因为太安静,凯蒂感觉不对劲,于是连忙跳起来冲向壁炉边的椅子。

强尼的椅子。

别想了,她告诉自己。他很快就会回来,下班后坐在那里看报纸。

她弯腰抱起好奇的女儿,她睁着晶莹的棕色大眼看着她,又开始叽里咕噜。凯蒂忍不住笑了,玛拉很努力想沟通,女儿快乐的模样让她振作起来。“嘿,小宝贝,你找到了什么?”她抱着女儿回到沙发,经过电视机时顺手关上——她受够了。她打开收音机,刚好是一个老歌节目,她每次听到都直摇头,因为在她心中,70年代没那么遥远。现在正在播放老鹰合唱团的《亡命之徒》[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