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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默默挂断电话,甚至没有说再见。她一直逃避的现实重重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所爱的人都是凯蒂的家人,而不是她自己的家人,出事的时候他们会站在凯蒂那边。
而她呢?
一如那首老歌的歌词,再次孤单,可想而知。
她缓缓站起来回到派对上,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傻。活了大半辈子,她至少该学到所有人终将离开,无论是父母或情人。
朋友也一样。
回到满是点头之交与同事的客厅里,她灿烂微笑、开心交谈,然后再次走向吧台。
要表现出若无其事并不难,假装开心也不难,她这辈子经常假装。
只有和凯蒂在一起时她才能做自己。
到了秋天,凯蒂不再等候塔莉的电话。绝交的这几个月里,她躲进一个封闭的纯净世界,有如自己制造出的雪球,但是她并不觉得愉快。一开始她也因为失去好友而哭泣,因为怀念而痛苦,但同时她也接受现实——塔莉永远不会道歉,如果要打破僵局,势必得由凯蒂先低头,向来如此。
她们人生的写照。
凯蒂的自尊通常能屈能伸,此时却变得坚若磐石。难得一次,她拒绝让步。
随着时间过去,雪球的圆形外壳逐渐变硬。她越来越少想起塔莉,偶尔想起时也不再哭泣,照常过她的日子。
这样的逞强让她精疲力竭,也耗尽她的心神。天气渐渐转凉,每天早上起床洗澡就用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到了十一月,洗头变成想到就怕的苦差事,能免则免。煮饭、洗碗都太劳累,她甚至需要中途坐下来休息。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有问题,这种程度的忧郁还能接受,可惜情势每况愈下。上个星期,她早上连刷牙的力气都没有,甚至穿着睡衣开车送孩子上学。
老公回到以前的电视台任职,因为工作比较轻松,所以有太多闲时间观察凯蒂的缺陷。当他表示关切时,凯蒂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在个人卫生方面稍微偷懒一点,又不是发疯抓狂。”
“你很忧郁,”他坐在沙发上,将她拉靠在身旁,“而且老实说,你的样子不太好。”
她该觉得很受伤才对,但实际上却只是有点不高兴,“那就帮我找个整型医生,我不需要健康检查,我一直固定看医生,你知道的。”
“宁愿多此一举也不要遗憾。”他这么说,于是此刻她搭上渡轮准备前往西雅图。虽然她不会对老公坦承,但她其实很乐意。她受够了忧郁的折磨,不想继续整天无精打采,或许医师的处方会有帮助,或许有药物可以让人忘记结交三十年却难堪断交的好友。
渡轮靠岸之后,她开车下到凹凸不平的坡道,进入早晨的车阵中。今天的天气灰暗阴沉,很符合她的心情。她驶过市中心,爬上通往医院的山坡,在医院停车场找到空位,过马路进入大厅,迅速挂号之后往电梯前进。
四十分钟后,她看完了最新一期教养杂志的所有文章,终于有人来带她去诊间,护士做了例行检查,记下数据。
护士离开之后,凯蒂拿起新的《人物》杂志翻开。
塔莉的照片跃入眼帘,她对着摄影机做鬼脸,手中举着一个空香槟杯,她穿着香奈儿黑色礼服搭配缀满亮片与珠子的短外套,显得美艳动人。照片下方写着:塔露拉·哈特与媒体大亨托马斯·摩根联袂出席于“玛蒙特城堡饭店”举行的慈善晚会。
门开了,马莎·希尔佛医师进来。“嗨,凯蒂,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她坐在有轮子的凳子上往前滑,研究着凯蒂的病历,“好了,有什么状况吗?”
“我老公觉得我有忧郁症。”
“你有吗?”
凯蒂耸肩,“或许心情有点差。”
马莎在病历上注记,“距离你上次来检查差不多刚好一年,很准时。”
“你也知道,天主教女孩总是循规蹈矩。”
马莎微笑着合上病历,伸手拿手套,“好了,凯蒂,先从抹片检查开始。往下躺……”
接下来几分钟,凯蒂接受撑开、探入、刮取检体,虽然有点没尊严,但这是妇女保健必经的程序。检查过程中,希尔佛医师和凯蒂聊些漫无边际的琐事,像是气候、第五大道剧场的新戏码,以及即将来到的佳节。
直到三十分钟后,开始检查乳房时,马莎才停止闲聊,“你胸部上这块泛红多久了?”
凯蒂低头看着右侧乳头下方两角五硬币大小的红斑,皮肤像橘子皮般皱皱的,“大概九个月了,仔细想想,好像有一年了。一开始像被虫咬,我的家庭医师认为是感染,所以开了抗生素给我,虽然消失了一阵子,但是又冒出来了。有时候会发热,所以我想应该是感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