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轶事(第4/6页)

今天去汤峪,侯练让程芬先开。程芬坐在驾驶位上将一头披肩发用皮筋扎了,然后挂档,按喇叭,打转向灯,松手闸,踩油门,抬离合,汽车平稳起动,一套动作漂亮利洒,无可挑副。侯练也显得极轻松,从兜里摸出个新买的墨镜,一会儿摘下一会戴上,过路口繁华地段时不时发出指示:松油,减二档,减一档,注意半连动……程芬对路况的判断十分准确,她的动作几乎是与侯练的指示同时做出的,所以侯练夸赞她,天生是开车的料,至于我们,都被列为乌合之众。

后面多了个小鸡子,显得有些挤。小鸡子的调人,无形中使大家每日的练习次数减少,于是就产生了一种集体的排外情绪,都对他很冷淡。小鸡子不为这种气氛所动,一上车就掏出《汽车驾驶教材》阋读,读得认真投入而且没完没了3作为1025的班长,我认为有调节一下空气的必要,就问他叫什么。小鸡子说他姓杨,木易杨,叫杨伟,伟是伟大的伟,言毕就看着大家再不开口。隔了数秒,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开车的程芬也把油门踩得一颠一顛的,整个车就像害了肚子疼,在马路上开颤。车里,绿豆儿拍着大腿,跺着脚,一仰一合地减:阳痿一一阳痿嘿!老差也挥拳高呼:还我男子汉的威力一!小鸡子急乎乎地申辩说这杨伟不是那阳痿,但对绿豆儿们来说,这杨伟就是那阳痿,于是就喊得更凶,就问他一@上能打几炮,开炮角度为几,语言之污秽,巳达不堪人耳之-契。侯练先头也笑,后来猛地一踩刹车,全车人朝前来了个大钱,笑声戛然而止。侯练扭过身来对杨伟说,你开。杨伟开门7车,围着车转了一个大圈儿,站在车门前立正喊报告。车内X是一阵笑,说小鸡子玩得还挺像回事儿。侯练说你们不要廷,杨伟同志是按教材上的要求做的,不像你们图省事,连车电不下,狗似地往前爬。侯练说以后轮谁驾驶,都得像杨伟同&这般正规才行。

坐在前面的杨伟表情很严肃,用钥匙将车打着,松离合,给油,车刚要往前走却猛蹦两下,熄火了。于是又打火,又蹦,又熄火,如是者三。侯练说你开车怎么跟蚂蚱似的,蹦着走,你那条左腿是不是有毛病,把离合器放那么快干什么?杨伟说,书上说了,离合器在尚未接合前的自由行程可以快放,然后再慢,这样做才能使离合器主动盘与从动盘能平稳地结合,使传动系统免受额外的冲击负荷。侯练说什么免受冲击,你都冲击三次了,我看你脑子有病,难怪1028的大李把你往我车上推,原来你是这个臭水平,别人都开车跑了上千公里了你连车也起动不了,笨到家了!我听侯练骂杨伟“臭水平”、“笨到家”,自忖这程度比我那“瞎猫”、“笨蛋”又重几分,从此以后垫底儿的再不是我,心里特高兴,就有些喜形于色。看那几位,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兴奋,将中国人的某种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杨伟又弄了两次还是熄火,侯练眼一瞪:“下去!”杨伟刚要下,绿豆儿在后头说:阳痿腿短!侯练低头一看,果然,杨伟的小短腿将离合器和油门都踩不到底。侯练说可惜了你这一米四几的大个儿,是困难时期出生的吧?杨伟纠正说他的身高是一米五二,不是一米四几,他也不是困难时期出生,他是1958年大跃进时候生的。侯练说,怪道,那时候谁都大跃进,你爹妈怕也是大跃进生的你,你更跃进,还没长熟,就从你妈肚子里跃出来了。这么着吧,到对面商店买个垫子来。杨伟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说汽车坐垫一个得二百三十,他没那么多钱。老差说二百三的垫子是放在他那“奔驰”上的,1025只配用两块三的。杨伟说店里没有两块三,只有二百三,又跟侯练商量说费用能不能五个学员分摊,每人出四十六,学完了这个漂亮的软锻垫子可由侯练拿回家去,归侯练个人所有。侯练尚未置可否,程芬首先反对,说除了杨伟以外车上的人谁也不用垫子,既然一米五二的人能通过驾驶员的身体检查,就能够解决脚够不着离合器的问题,这件事用不着跟大家商量。其余两个人也不开口,不同意出钱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僵持不下时,我在垃圾堆捡回一块包装用的泡沫塑料,塞在椅背与杨伟之间,他试了试,说还行。我这一举止至少让他省了二百块,所以他很感激。

车开到一转弯处,杨伟将车停下,原地打方向盘,众人都不解,侯练也莫名其妙,问他此举意义何在。他说方向盘旷量太大,他转了三十度,车轮上还没有反映,在这转弯之际,他必须计算出方向盘转弯的度数与旷量度数的和,行动起来才有完全把握。侯练张了张嘴,把脸扭到窗外去了,任着杨伟在那儿比划。杨伟开车转向的确很漂亮,弧度相当准确,不愧是经过周密计算的,问题是他转向以后忘了回轮,车突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马路上转开了圈儿,使得前后左右闹出一片紧急刹车声,当1025加大油门向一棵梧桐树冲过去时,侯练踩了刹车。车一停,大家齐声叫险,我也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只差三五公分吉普车就上了树。侯练二话没说,一步蹲下,将尚在迷惑中的杨伟一把扯下车来,拉到树跟前,挥起拳头冲着他的下巴就兜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狗日的阳痿!狗日的杨伟!”侯练这回真是急了,动了真格儿的。我赶快跑下去拉,说有话车里说比在外头打强。路边看热闹的行人纷纷喝彩,说打得好,就这么打!还有人鼓掌,说要不是看见车上挂着蓝学车牌,还以为是拍警匪片呢。蒈察当然得过来,这正是他们露脸的时候,不表演表演怎么能行。路口那大盖帽跑过来照着侯练后背就是一掌,杨伟惊呼:警察打人!我想这样也好,警察打人,违犯治安管理条例,我们在路上转圈儿,违犯交通管理条例,千脆谁也别计较谁,两方便着。侯练转身一见警察,大叫3一声死命抱住,原来那是一块儿在新疆当侦察兵时的战友。警;察说,我一看那下兜拳就知道是你,你们怎么在马路上练开了丨公路凋头。侯练指着杨伟说,这狗日的在计算转弯角度呢。警丨察说新疆有羊上树,你们在北京表演车上树,在哪儿表演不成啊,非得在我眼皮底下,不是给我添乱嘛!侯练说,我这学员看你站在台子上直发蔫,就表演车上树给你提神儿,有什么不好。警察说罚三十,交钱吧。侯练说罚什么罚,我这车挂的是教学牌子,出点小问题就罚钱谁受得了?在警察考虑学车牌子是否该罚的当儿,侯练冲我使了个眼色,我钻进驾驶室将车发动着一个猛退,让车驶上了机动车道。侯练见状,一边跑着追车一边冲那警察喊:你在喀什大街上把人家警察楼子撞飞了,谁罚你钱啦!这钱咱们改日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