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亲的爱情生活(第9/16页)
师长,咱回家吧!
父亲看到了这一幕,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滚过两串泪水,他回过头,跪在了杜军医门前,哽着声音说:小梅子,俺老石对不住你了。父亲一直称杜军医为小梅子。
然后父亲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
桔梗爬起来,在权的搀扶下紧跟而去。
母亲初战告捷,她把已经走得很远很久的父亲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是父亲人在,心却走了。起初父亲并没有真正接纳桔梗,他一直和桔梗分床而居。桔梗和权住在大床上,父亲让小伍子在外间又支了一张小床,父亲就睡在外间的小床上,桔梗求过几次父亲,让父亲和她一起睡到大床上去,父亲自然是不同意,桔梗也就暂时不再坚持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和父亲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离同房的日子还会遥远吗?她都等父亲二十年了,还怕这种暂时分居。桔梗没多少见识,更没什么思想,但在对待父亲的问题上,她却大智大勇,该放的放,该收的就收,这一点是女人天生的智慧。
杜军医婚嫁未遂,人就变了个样。首先表现的是,人又苍白了许多,有时一天一句话也不说,一双秀丽的眼睛越发的忧郁,她变成了一个影子,飘来又飘去。全师的人都知道了杜军医的事,人们都觉得欠着杜军医什么似的,于是,都小心谦让地对待着她。杜军医总是远远地躲着父亲,她不仅躲着父亲,还躲着父亲的名字,如果有人提到师长或石玉坤什么的,她都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哭一气。人们就尽力在杜军医面前,不提父亲的名字或师长之类的字眼。
父亲似乎也怕见到杜军医,好在部队刚进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帮助工厂恢复生产,安顿部队,维护城内的治安等等。父亲在百忙中,仍能感受到心里面隐隐地在疼,他怕别人提到医院或者医生之类的字眼,那样的话,他会好一阵子心神不宁,脾气暴躁,发火骂人,几次之后,下级就明白了父亲的心思,有关带医的字眼就不在父亲眼前提了。
有一次父亲去三团检查工作,路过后勤大院时,他远远地看见了杜军医,杜军医正好从后勤院落里走去医院上班。父亲先是怔了一下,心里就那么刀割似的一疼,呼吸就急促起来,他不知怎样面对杜军医,他也不知见了杜军医之后,他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于是他慌忙钻进了一条胡同,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去,正好撞在一根电线杆上,顿时一个鸡蛋大小的血包从父亲的头上鼓涨起来,待父亲捂着头清醒过来时,杜军医的身影早就没有了,显然,她也发现了父亲。跟在父亲身后的警卫员小伍子,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见父亲撞在电线杆上,昏头晕脑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便上前扶住父亲道:师长,这咋整,要不去包一包吧。小伍子不仅学会了东北话,同时也学会了如何绕开医院的字眼。
父亲推开小伍子的手道:什么咋整?走,去三团。
父亲没有把头上那个包当回事,三团领导见到父亲头上的血包,却一惊一乍起来,几天不打仗不流血,军人对血和伤便出奇地敏感起来,三团长就惊惊怪怪地说:师长,这是咋搞的了,要不去医院看一看。
医院这个字眼一出口,这下麻烦了,父亲认为三团长这是成心,火气便从父亲的心底蹿起,他朝三团长大吼:包你娘个尸,你是没打过仗咋地。
三团长这才经过味来,忙住了口,认真严肃地说:那就请师长检查工作吧。
不管是父亲的领导还是下属都了解父亲的脾气,大着嗓门骂人说粗话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因此,没人计较父亲骂不骂人。
父亲忍着失恋的伤痛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父亲每过一天,都长如百年。
静中观望的桔梗正在一步步向父亲逼近,父亲虽说有了家,但父亲却没有把这个家当成家,父亲还吃食堂,每天都很晚才回家里,他回来的时候,桔梗和权都已经睡下了,父亲便一头倒在外间的小床上。自从父亲失恋以后,他多了失眠的毛病,闭着眼睛就是睡不着,睁眼闭眼的都是杜军医的影子,那影子如诗如画地在父亲眼前晃荡,弄得父亲心烦意乱,苦不堪言。这是父亲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父亲头一挨枕头鼾声就响起来,睡眠对父亲来说,是人间最大的享受。现在父亲却怕睡觉,一躺在床上不管是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杜军医婀娜多姿的影子,父亲既幸福又痛苦。
桔梗行动了。
那天夜晚和所有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父亲半夜三更才摸回家,在黑暗中他脱下衣服,便躺在了床上,他一躺在床上才发觉了异样,原来桔梗已经躺在了父亲的床上。父亲立马又坐起来了,桔梗一下子就抱住了父亲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