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第30/41页)

小火车的下一站是梅恩维尔,正好使我想起了一段有关莫雷尔和德·夏吕斯先生的插曲。在讲它之前,我应当声明,在梅恩维尔停留(有人将一个风流来客带到巴尔贝克,来客怕给人添麻烦,表示最好不住拉斯普利埃)的情景,比起我过一会儿要讲的场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来客把自己的小行李放在火车上,总觉得“大饭店”远了一点,但是,又由于在巴尔贝克之前,一路只有小海滩上那种蹩脚的别墅,因为来客向来追求豪华和享受,也就顾不得路远了,待到火车在梅恩维尔停站时,忽然看到一座豪华大饭店矗立在眼前,无论如何没想到这竟是一家妓院。“别往前走了吧,”他断然对戈达尔夫人说,戈达尔夫人是公认的讲求实际,肚里有好主意的女人。“我要的就是这种地方。何必一直坐到巴尔贝克呢?那里不一定比这里强。只要看看外表,我就断定里面起居设备一应俱全;我一定能把维尔迪兰夫人请到那里去,因为我打算,礼尚往来嘛,举行几次小聚会欢迎她光临。免得她走那么多路,除非我住在巴尔贝克。我觉得这样做对她,对您的妻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亲爱的教授。里面应该有沙龙,我们可以把这些女士们请到沙龙来。就我们之间说说,我不明白,维尔迪兰夫人为什么不出租拉斯普利埃,住到这儿来。比起拉斯普利埃那样的旧房子,这儿更有益于健康,拉斯普利埃太潮湿,况且也不干净;他们家没有热水,不是什么时候想洗就可以洗。我觉得,梅恩维尔要舒适得多。维尔迪兰夫人完全可以在这儿尽地主之谊。不管怎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戈达尔夫人,难道您不愿意同我一块下车吗?我们得快点,因为火车很快就要开了。在这座楼里,您为我掌舵,它将属于您,您应当经常来走动走动才是。这环境一切都非您莫属了,”大家都有难言之苦让不幸的来宾住口,更无法阻止他下火车,他,生性固执,尽说些不合时宜的蠢话,一意孤行,取下自己的旅行箱,大家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直到大家对他把话说死了,不管是维尔迪兰夫人也好,还是戈达尔夫人也好,她们是绝对不会去那里看他的。“不管怎样,我要在这儿选个安家之所。

维尔迪兰夫人只要给我往那里写信就是了。”

关于莫雷尔的回记与一次性质更为特殊的意外事件有关。当然有别的插曲,但我在这里,随着小火车一站站停车,列车员唱站东锡埃尔,格拉特瓦斯特,梅恩维尔,等等,只想提提小海滩和驻军引起我回忆的事情。我已经谈到梅恩维尔,以及因有这家豪华妓院它才具有的举足轻重的地位,妓院刚建不久,并不是没有引起家庭母亲的抗议,但都没有用。但在讲述我记忆所及,梅恩维尔有哪些事情与莫雷尔和德·夏吕斯先生有瓜葛之前,我还要说明两者间的不相称(我下面还要深谈),一方面是莫雷尔强调一定时间的自由,另一方面,他奢望利用这些时间做的事情又毫无价值。他对德·夏吕斯先生作了另一种解释,其中同样存在着比例失调。莫雷尔对男爵要冷落的把戏(可以没有风险地照要不误,考虑到他的保护人的宽大为怀),比如,当他单方面想晚上去给人上课或去做别的什么事情时,他总是面带贪婪的微笑在自己的借口上加上这么几句话:“再说,这样我可以挣到四十法郎。这可不是小数目。让我去上课吧,您晓得,这是我的利益所在。天哪,我没有您那样的收入,我有我的日子要过,该挣点钱了。”莫雷尔想给人上课,不完全是不老实。一方面,说钱无黑白之分是错误的。用一种新办法挣钱就可以使肮脏旧币增添新的光彩。如果真是上一堂课所得,临走时一个女学生交给他的两个路易,就可能产生一种不同的效果,跟从德·夏吕斯先生手里施舍下的两个路易大不一样。再说,最富有的人也会为两个路易奔波几公里,如果换成一个仆人的儿子,那就可以为两个路易跑几古里①。但是,德·夏吕斯先生每每对上提琴课的真实性大惑不解,那是因为乐师常常提出另一种借口,这种借口从物质利益观上看完全是无私的,然而也是不可思议的。莫雷尔情不自禁要进行一种生活亮相,说心甘情愿也罢,说无可奈何也行,其生活如此隐晦的忧郁,以致只有一部分让人看清面目。有一个月时间他听凭德·夏吕斯先生支配,其条件是晚上要保持自由,因为他想继续跟班上代数课。上完课来看德·夏吕斯先生?这是不可能的。代数课有时拖到很晚才结束。“甚至后半夜二点以后?”男爵问道。“有几次。”“可代数看书照样可以很容易学会。”“甚至还更容易,因为课堂上我听不大明白。”“那么?再说代数对你毫无用处。”“我很喜欢这东西。这可以消除我的忧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