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第十八章(第5/6页)
“这位侯爵不会像我那位漂亮的主教一样有礼貌,”他想。“啊!教士的职业使人变得温和、明智。但是国王是来参拜遗骨的,我没有看见遗骨。圣克雷芒在哪儿呢?”
他身旁的一个小教士告诉他,可敬的遗骨放在这座建筑物顶部的一间火焰殿[8]里。
“火焰殿是什么?”于连对自己说。
但是他不愿意多问。他的注意力更集中了。
在国君参拜的情况下,按照礼节规定,议事司铎都不陪伴主教。但是开始朝火焰殿走去的时候,阿格德主教大人叫谢朗神父;于连大着胆子跟在后面。
登上一道很长的楼梯以后,他们来到一扇门前,这扇门极小,但是哥特式的门框镀得金碧辉煌,看上去仿佛昨天才刚完工。
门前聚集着二十四个跪倒在地的年轻姑娘,她们属于维里埃尔的那些最显贵的人家。在打开门以前,主教在这些全都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姑娘中间跪下。在他高声祈祷的时候,她们欣赏他的美丽的花边、他的动人的风采、他的如此年轻而又如此温和的相貌,好像怎么欣赏也不嫌够似的。这个场面使我们的主人公把他剩下的那一点理智也丧失殆尽。在这一瞬间,他可以为宗教裁判所[9]去决斗,而且是诚心诚意地为它去决斗。门突然一下子打开。小小的殿堂仿佛笼罩在熊熊的大火中。祭台上可以看到一千多支蜡烛,分成八排,中间用花束隔开。质地最纯的乳香的好闻的香味儿,从圣殿的门口一团团地涌出来。新镀金的殿堂非常小,但是很高。于连注意到,祭台上的蜡烛有的高达一丈五尺以上。年轻姑娘们都忍不住发出赞赏的叫喊。殿堂的小门厅里只准二十四名姑娘、两位本堂神父和于连进去。
不久以后国王到了,后面仅仅跟着德·拉莫尔先生和侍从长。那些侍卫都留在外面,跪倒在地,同时举着武器致敬。
国王陛下不是跪倒在跪凳上,而是一下子扑倒在跪凳上。于连身子紧紧靠在镀金的门上,他直到这时候才从一个年轻姑娘的裸露的胳膊底下看到了圣克雷芒的那座可爱的像。它隐藏在祭台底下,身上穿的是年轻的罗马士兵的服装。颈子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好像在淌血。艺术家大显身手。垂死的眼睛半闭着,但是充满优美动人的表情。他有一抹初生的唇髭,嘴半闭着,看上去好像还在祈祷。于连身边的一个年轻姑娘看到以后,泪如雨下,有一滴眼泪落在于连的手上。
从十法里方圆以内的所有村庄传来了钟声,在仅仅被这遥远的钟声打破的、无比深沉的寂静中祈祷了一会儿以后,阿格德主教请求国王允许他讲话。他用几句简单的,但是效果反而更加好的话结束了一次简短的、非常动人的演说。
“千万不要忘记,年轻的女基督教徒们,你们曾经看见尘世上最伟大的国王之一跪倒在这全能的、可怕的天主的仆人们面前。这些弱小的仆人,正像你们从圣克雷芒还在淌血的伤口所看到的那样,在尘世上遭到迫害和杀害,他们在天国得到了胜利。年轻的女基督教徒们,你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你们将憎恶亵渎宗教的人,对不对?你们将永远忠于这位如此伟大,如此可怕,但是如此善良的天主。”
说完这几句话,主教态度威严地立起来。
“你们答应我吗?”他一边说,一边像得到灵感似的向前伸出胳膊。
“我们答应,”年轻的姑娘们泪如雨下,说。
“我以可怖的天主的名义,接受你们的应允!”主教用雷鸣般的声音补充说。仪式到此结束。
国王也流眼泪了。过了很长时间以后,于连才能够冷静下来,打听从罗马给勃艮第公爵善人菲利普[10]送来的、圣人的遗骨在哪里。有人告诉他遗骨藏在那个非常好看的蜡像里。
承蒙国王陛下俯允,那些曾经在火焰殿里伴随他的小姐可以佩戴一条红缎带,红缎带上绣着这些字:“憎恨渎神,永远敬神。”
德·拉莫尔先生散给农民一万瓶葡萄酒。晚上,在维里埃尔,自由党人想出了一个理由来张灯结彩,比保王党人辉煌百倍。国王在临动身前,对德·穆瓦罗先生做了一次拜访。
[1]冉森派,天主教中随从冉森学说的教派,崇尚虔诚和严格持守教会法规,认为教会的最高权力不属于教皇而属于公会议。罗马教皇英诺森十世(1644—1655在位)把冉森主义斥为异端,下谕禁绝,但仍有不少人信从。
[2]莱比锡和蒙米拉依,莱比锡是德国城市,蒙米拉依是法国城市。拿破仑曾于1813年和1814年分别在这两个地方打败联军。
[3]王朝复辟时期,指法国波旁王朝在1814年重新建立至1830年垮台的这段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