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第二十三章(第2/6页)
市长走出大厅以后,谈话立刻开始。
“这三十个法郎是格罗若的冒失给市政府挣来的,”一个人说。
“可是德·圣吉罗先生会向格罗若报复的,”有人回答,“他会尝到苦头的。”
“真卑鄙!”于连左边的一个胖胖的人说,“我可以为我的工厂出八百法郎租下这所房子,而且我还觉得便宜呢。”
“得啦!”一个年轻的自由党制造商回答,“德·圣吉罗先生不是圣会里的人吗?他的四个孩子不是都得到了助学金吗?可怜的人!维里埃尔的市政府应该额外补助他五百法郎,就是这么回事。”
“想不到市长都没有能够阻止!”第三个人指出。“他是一个极端保王党人,一点不错,但是他不盗窃。”
“他不盗窃?”另外一个人说,“不,他顺手牵羊。这一切装进一个公共的大钱袋里,到年终全都瓜分了。可是,瞧,小索雷尔在这儿,咱们走。”
于连回来后,心情很恶劣;他发现德·雷纳尔夫人非常忧郁。
“您去看投标?”她对他说。
“是的,夫人,在那儿我荣幸地被人看成是市长先生的奸细。”
“他如果信我的话,应该出门去旅行。”
这时候德·雷纳尔先生来了;他脸色非常阴沉。吃晚饭时没有一个人说话。德·雷纳尔先生叫于连跟孩子们一起上维尔吉去,旅程是愁闷的。德·雷纳尔夫人安慰她的丈夫:“您也该习惯了,亲爱的。”
晚上,一家人默默无言地围着炉火坐着。听烧着了的山毛榉柴发出的响声是唯一的消遣。这是在最和睦的家庭里可能遇到的那种忧愁的时刻。一个孩子高兴地叫起来:“有人拉门铃!有人拉门铃!”
“天哪!如果是德·圣吉罗先生以道谢为借口来纠缠不清,”市长大声说,“我就直言不讳地谈出我对他的看法。这太过分了。他应该去感谢瓦尔诺先生;我是受到了牵连。如果那些该死的雅各宾报纸掌握了这段故事,把我写成一个诺南特-散克先生[3],我能说什么呢?”
一个蓄着巨大的黑颊髯、相貌非常英俊的男人,这时候跟着仆人走进来。
“市长先生,我是il signor Geronimo[4]。这是驻那不勒斯[5]大使馆随员德·博维西骑士先生在我动身时让我带给您的一封信;不过是九天以前的事,”吉罗尼莫先生望着德·雷纳尔夫人,神情愉快地补充说。“德·博维西先生,您的表兄,我的好朋友,夫人,他说您会说意大利话。”
那不勒斯人的愉快情绪把这个忧愁的晚上变成了一个非常快乐的晚上。德·雷纳尔夫人坚决要请他吃一顿夜宵。她把全家人都调动起来。她希望花一切代价使于连忘掉这一天里在他耳边响起过两次的奸细的这个称呼。吉罗尼莫先生是一位著名的歌唱家,很有教养,然而又非常乐观,这些品质在法国已经几乎不再是可以并存的了。在夜宵以后他和德·雷纳尔夫人唱了一小段二重唱。他讲一些很有趣的故事。凌晨一点钟,于连建议孩子们去睡觉,他们一个个都大声喊叫起来。
“再听一个故事,”老大说。
“这是我自己的故事,signorino[6],”吉罗尼莫先生说。“八年前,我像您一样是那不勒斯音乐戏剧学院一个年轻学生,我是说年纪跟你们一样,但是我没有做维里埃尔这座美丽城市的著名市长的儿子的荣幸。”
这句话使德·雷纳尔先生叹了口气,他望望他的妻子。
“津加勒利[7]先生,”年轻的歌唱家继续说,他略微加重他的本国口音,孩子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津加勒利先生是一位十分严厉的老师。在音乐戏剧学院里没有人喜欢他;但是他希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好像喜欢他一样。我尽可能常常出去;我到那座小小的桑卡利诺剧院去听神仙般的音乐;但是,天哪!怎样才能凑足八个苏买一张正厅的票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望着孩子们说,孩子们笑了。“桑卡利诺剧院的经理乔瓦诺纳[8]先生听我唱歌。我当时十六岁。‘这孩子,他是个宝,’他说。
“‘你愿意我雇用你吗,我亲爱的朋友?’他来对我说。
“‘您给我多少钱?’
“‘每月四十个杜卡托[9]。’“先生们,这是一百六十法郎呀。我简直就像看见天堂的大门在我面前打开了。
“‘可是,’我对乔瓦诺纳说,‘怎么才能得到严厉的津加勒利的允许,放我出来呢?’“‘Lascia fare a me.’[10]”
“让我去办!”最大的一个孩子叫了起来。
“一点不错,我的小少爷。乔瓦诺纳先生,他对我说:‘Caro[11],首先订一个小小的合同。’我签字,他给了我三个杜卡托。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接着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