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页)
“我觉得我苍老干涸得可怕,”马克斯说,“你们两个感受到了这么多情感!一个20年来一直在找他的一夜情,另一个灵光一闪就出发去……”他忽然停了下来。
在话语之间的停顿中,被烟草迷糊了意识的让忽然受到震动。马克斯刚才忍住没说的话是什么?但是马克斯又接了下去,让没阻止他。
“我连我自己应该渴望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没那样深爱过一个女人,我总是在关注……她们的缺点。有一个很漂亮,但是对赚钱比她父亲少的人很势利。有一个很善良,但是很无趣。另一个女孩是个绝色佳人,可是我脱下她衣服的时候她就开始哭——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所以我宁愿不和她上床。我用我最大的毛衣把她裹起来,一整晚都只是搂着她。告诉你们,女人喜欢搂抱,可男人得到的却是麻痹的手臂和快要爆炸的膀胱。”
佩尔杜又吸了一口烟。
“你的公主也在某个地方,先生。”库尼奥十分确信地说。
“那她在哪儿?”马克斯问。
“或许你已经在寻找她的路上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让轻声道。
他和曼侬曾经就是如此。那天早晨他踏上从马赛启程的火车,丝毫不知道半个小时后他会遇到那个动摇他人生根基、倾覆他人生支柱的女人。他那时24岁,比现在的马克斯大不了多少。他与曼侬只有偷来的5年时光可以共度,而为了那些有限的日子,他付出了20多年痛苦、渴望和孤寂的代价。
“但那段日子绝对是值得的。”
“你刚才说什么,船长?”
“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能听见我的思想?那你俩都会被炒鱿鱼。”
他的两个旅伴轻声笑了。
宁静的乡野夜晚似乎越来越不真实,把男人们从现实中拉走。
“你的爱人呢,船长?”库尼奥问,“她叫什么名字?”
让很久没有说话。
“抱歉,我不是故意……”
“曼侬。她的名字叫曼侬。”
“她一定很美。”
“美得像春天的樱桃树。”
库尼奥的声音柔和亲切,让觉得闭上眼睛回答这些困难的问题变得很容易。
“还很聪明,对吗?”
“她比我还懂我自己。她……教会我去感觉,去跳舞。爱她曾经很简单。”
“曾经?”一个声音问,可是这声音太轻柔,佩尔杜分辨不出它究竟是来自马克斯、库尼奥还是自己的内心。
“她是我的家园。她是我的欢笑。她是……”
他沉默了。“逝去的人。”他说不出口,他太惧怕藏在这个词后面的悲伤。
“你见到她的时候,会对她说什么?”
让内心交战,他对曼侬之死一直保持沉默,最终他选择了与此缄默一致的唯一诚实的回答。
“原谅我。”
库尼奥不再问了。
“我真忌妒你们,”马克斯说,“你们尽情活过,有爱情有渴求,无论它们多么疯狂。而我呢,却像一根废柴。我呼吸,我的心脏在跳动,血液流过我的血管,可是我的写作毫无进展。世界坍塌,而我却像一对被刺破的风箱,哼哼唧唧的。生活真不公平。”
“死亡等待着我们每一个人。”佩尔杜冷静地说。
“那才是真正的民主。”库尼奥补充道。
“我认为死亡在政治上被称赞过度了。”马克斯说,把烟头递给让。
“男人是不是真的按照他们母亲的样子来找爱人?”库尼奥问。
“嗯。”佩尔杜说,想起了丽拉贝儿·伯尼尔。
“是的,毫无疑问!如果是这样,我得找一个总嫌我是累赘、在我读书或掉书袋时扇我耳光的女人。”库尼奥大笑道,笑声中带着酸楚。
“那我就得找一个在50多岁时才学会说‘不’,才懂得去吃她喜欢的而不是最便宜的东西的女人。”马克斯承认道。
库尼奥掐灭了烟。
“嘿,萨尔瓦[2],”就在他们快睡着的时候马克斯问,“我可以写你的故事吗?”
“你敢?朋友。”这就是库尼奥的回答,“请你想想自己的故事吧,年轻的先生。如果你拿走了我的,我就没有自己的故事了。”
马克斯长叹一口气。“哦,好吧,”他睡意蒙眬地咕哝着,“你们俩至少送给我两句话吧。你们懂的,说一两个好词儿?好让我睡觉?”
库尼奥咂咂嘴:“比如牛奶舒芙蕾?意大利面之吻?”
“我喜欢那些听起来就像它们所描述的事物的词语。”佩尔杜喃喃道。他闭着眼睛。“夜晚的微风。夜晚的奔跑者。夏天的孩童。反抗——这个词让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幻想出来的盔甲,击退所有她不想成为的一切——听话、苗条、安静——没门儿!反抗小姐,一个孤独的骑士,独自对抗理性的黑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