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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它会伤心的。”迪迪抱了“星期五”一下,以鼓励它饱受非议的自我形象。“星期五”摇了摇尾巴,居然为了回应人类的接触而迅速地左右摆动。我都不知道它原来还会这么一招。
“你不介意我把它带进来吧。”我回到了桌旁,“我担心那只猎犬会把它给吃掉。”
“确实有可能。”科拉尔·瑞贝卡看向那只布鲁特克猎犬,此时它正一脸不快地在纱门外边徘徊。
“放心,‘星期五’身上没有跳蚤什么的。”我向妹妹保证。
“没什么,反正我们屋里总有跳蚤。”科拉尔·瑞贝卡在我们重新落座时毫不在意地表示。我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击。是啊,在纽约,要是你的狗坐在遛狗公园里随便乱挠,人们都会很嫌弃地看着你。
科拉尔·瑞贝卡和我各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声逐渐散去,我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妹妹出言打破了僵局,摆出一副愉快的表情说道:“玛拉·黛安很快就会过来。我知道她会想要见你。”
我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感觉冰冷严酷的现实已经堵住了我的后路,“我没办法寄钱给你,科拉尔·瑞贝卡。我刚换了工作,新公司的薪水还没发下来……我真的没钱可寄了。”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眼眶变得粉粉的、水汪汪的,露出快要哭的迹象。她把脸转过去,不让我看见,“可你不是赚了很多钱吗,珍妮·贝丝。你有份了不起的工作,什么东西都不缺。”
我心里很难受。我应该怎么做才对?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我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听我说,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是负债累累了,这太荒唐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纽约的生活成本非常高,即便只是住在像我那样的小公寓里。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各种开支几乎花光了我所有薪水,再加上……”我怎么能这么说?我怎么能对我妹妹说出这种话?她和我的处境完全相同,甚至比我还要糟糕,她还得操心自己的孩子。
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揉搓着额头,试图用指尖厘清脑中的思绪,从而找到更合适的表达方法,然而这种方法根本就不存在。最后,我只好一股脑全说了。“每当我准备开始还卡债的时候,就会有信寄过来,告诉我谁谁谁又将遭遇什么灾祸。”实际上,除了问我要钱的时候,从来就没人写信给我。这话我没说出口,我也不会说出来。但我们俩心里都明白。
她把手从茶杯上拿开,搭在塑料贴纸的桌面上,互相揉搓起来,“我明白了。”潜台词就是:但是玛拉·黛安不会明白,爸爸也不会明白。
“我很抱歉。”
“我知道。”她慢慢地深呼了口气,瘦削的肩膀突出来,像衣架似的撑着毛衣,“我知道你是爱我们的,珍妮·贝丝。我真的明白。”她垂下浅色的睫毛,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嘴边长长的木偶纹直往下流。妹妹今年才二十七岁,可看起来已像是奔四十的人。这个地方、这种生活方式,正在逐渐压垮她的身体,耗尽她的精力。
我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趁着玛拉·黛安暂时还没出现,“我觉得,你和拉维也应该这么做。我知道这话听着十分刺耳,可是你不能继续这样,任由他们榨干你们的血汗。你们要照料自己的家庭,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操心。”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鼻子,“家人之间就应该互相照料,你知道的,这里从来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的家人也应该像关心他们自己一样,关心关心你的生活。”我厉声说道,尽管我其实不该如此。这并不是科拉尔·瑞贝卡的过错。同往常一样,她又充当了沉默的受害者。她体贴、善良、积极向前,总想方设法让大家和平共处,“我还知道,如果他们爱你,就应该设法帮扶你,而不是在你拼死拼活地帮助他们的时候,坐在那里为自己不去工作找借口。你丈夫一周就休息一天,科拉尔·瑞贝卡,就一天。而爸爸和玛拉·黛安的丈夫呢,他们又有几天会早早起床打包午饭出去工作,或者无论是去干点什么?而且我刚刚听说,埃维·克里丝汀的丈夫也把工作给辞了是吧。”
“他的卡车坏了,没办法再到工作的地方去了。”
“反正总有各种事由。”我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吃人的魔鬼。我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魔鬼。可我实在烦透了这一切,厌倦了总被困在这个恶性循环里,即便我早已逃到了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的地方。
妹妹侧了侧身子拉远了与我之间的距离,并把手从桌上拿了起来,仿佛这焦虑的情绪是意外泄漏的有毒物质,她生怕自己会被感染。罪恶正在逐渐渗入这个房间里。任何人,要是胆敢批判莱恩山丘的生活方式,就都是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