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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是直接挨着山体修建的。”埃文将手指塞到旧奶仓门口那生锈的搭扣底下,这座仓库,我头一次上山的时候便曾经瞥见过。如今想来,仿佛已是多年以前的旧事,然而实际上,才只过去了几天而已。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拿掉挂锁,将搭扣打开,“我们家族在这地方开过牛奶场,一直经营了好些年。据说,当年那个时候,山泉洞窟里储存着大量的黄油和奶酪,更有甚者,附近几乎所有人都声称,有个贩私酒的人就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还记得,祖父母会在前面那间房里加工牛奶,在泉水旁边固化蓝纹乳酪,因为那里的温度和湿度都最为合适。不过,自从担负起抚养杰克和我的责任之后,他们就把这地方给关掉了。我一直觉得,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担心我们会伤心。我妈妈非常喜欢这里。在我们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搬去佛罗里达州之前,她一直把窗前那片空地当作花房,算是她平时休闲度日的地方。”
伤感的情绪突然弥漫开来,驱散了从清晨时分成功解救汉娜开始,似乎有所回升的小阳春的暖意。眼下,汉娜平安无事地待在医院里,医生给她注射了静脉镇静剂,帮忙缓解身上的疼痛。不过,只需再过一些时日,她就能够完全复原。考虑到事情原本可能比这要严重得多,现在这种结果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
汉娜的这处秘密基地,结满了蛛网,有种深藏着秘密的感觉。埃文推开门,一股带着霉臭的凉气立刻飘散出来,他走进久经风霜的木质门廊,突然笑了起来,“亏得汉娜能发现这个地方。”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干这种事情。我经常会在我们家的冷藏屋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回想之前读过的故事,或者看些平时不让看的书。”
“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别笑话我了。其中有些书还是你写的呢。”
他转了转眼珠,扶住打开的门,挥手招呼我进去,“女士优先。”
我朝又黑又深的仓房里看了一眼,“这个嘛,我看还是你先进去吧。”暗淡的平板玻璃窗使得室内光线十分昏暗。我小时候在这种地方同铜头蛇、浣熊还有负鼠狭路相逢的经验简直太多了。
“我还以为,只要是为了书,你什么地方都敢去呢。”他开玩笑道。
“差不多吧。”
他略带情意地咧嘴笑了笑。我回想起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个下午,还有挂车里的那只小羊羔。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汉娜,等她身体康复以后,就送一只刚出生的羊羔宝宝给她。科拉尔·瑞贝卡已经表示愿意帮忙。只不过,这个计划我还没向埃文坦白。
他嘻嘻笑着,率先走了进去,我紧随其后,进到屋里。汉娜把这里布置成她的假想王国,她用装苹果的板条箱做桌子,拿几个翻转过来的提桶当成椅子。桌面上放着她拿不配套的杯碟拼凑起来的两人用茶具。墙边那排旧货架上陈列着好些个古董壶,看起来像是从周围哪个垃圾堆里认真筛选出来的,货架旁边那倾斜的豪赛尔橱柜上,随意放着几个已经干裂的粘土作品。汉娜在医院提及的那个杉木箱子,便在窗户底下那张摇摇欲坠的园艺桌旁。角落里,有一大堆满布着蛛丝尘灰的旧家具—一张铁床、一把复古高脚椅、一个白色的、顶部带有装饰的金属摇篮。几个破旧的纸箱子沿墙边摆成一线,俨然就是老鼠们的游乐场。
埃文迈出几步朝角落里的那堆东西走去,有些入神。也许他已经注意到了窗边的杉木箱子,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她说的那个装被子的箱子吧。”我这样说道,然而埃文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角落里的那堆杂物,完全被迷住了。
“埃文?”
“这些都是我父母的东西,那是我们小时候的婴儿床。我还记得妈妈抱着杰克,把他放到床上去的情景。”他走到摇篮边,伸出手,碰了碰那乳白色的金属围栏,而后拭去上面的灰尘,再次将它紧紧握住。
我后退了几步,用手摩挲着胳膊,不清楚此时应该怎么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尽管过去几天的绝境遭遇,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某种亲近感,但实际上,对于埃文·哈尔这个人,我根本就不怎么了解。我对他的绝大部分印象,都来自于一流宣传团队为他打造出的公众形象。事实上,埃文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这么说似乎会比较得体。我无法想象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突然看见亲人的遗物,心头必定会涌出许多尘封的记忆。
他摇了摇头,但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