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预选 我想要你(第8/11页)

就像赛车,悄无声息就一下子加到了最大速度。

如同悄悄行进的戏剧,带着热度展开。

就这样,开始了《版画》的第二首曲子《格拉纳达之夜》。

观众不知何时被带进了伊斯兰风格的世界。

“格拉纳达”这个词,让人有各种各样的联想。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混合的地方。蔚蓝的天空被暮霭渐渐吞没,令人联想到“无限”这个词。回廊上均匀排列的白色柱子,被夕阳染红。

哈巴涅拉舞的旋律,黑发的女人,手持扇子舞蹈的女人。

身体内部情绪的海洋又产生了波动。那不稳定的、无精打采的下午。

对人生深深的祝福和诅咒交错,某一天的黄昏。

被染红。

奏忽然感到——

从舞台上照射过来的夕阳的光,已经将观众染成了红色。

观众席上的人们一动都不动。

似乎某种巨大的能量壁一样的东西,从舞台移动而来,观众就像被缝在座席上,一动也动不了。

喉咙发干,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接着风景又变化了。

《版画》的第三曲,《雨中庭院》。

忽然气温下降了。

刚才照亮了观众席的红色光芒消失。观众被带到寒冷的北法兰西。

下雨的庭院,树木生长旺盛,这是一个午后的庭院,天空忽然变暗,潮湿的风开始吹起。啪嗒啪嗒降下雨滴。

不久,风越吹越大,疯狂地摇动着树木。雨敲打着树叶和花朵,摧残着它们,让它们弯下了腰。

孩子们躲着雨奔跑,狗也一起跑。

啊,下雨了。

观众呆呆地看着舞台,看着雨一直淋着的庭院。

有小小的水洼。

从屋檐滴下雨滴。

街角的石板路上,汇成了小小的溪流。灰色的溪流从坡上流下来。

刚才闷热的格拉纳达还沐浴着黄昏的暮霭,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雨的味道,街角混合的北法兰西的气味包围着观众。

奏感到脸颊上有冰冷的雨滴。

弹完了印象鲜明的德彪西,风间尘马上开始弹奏拉威尔的《镜子》。

他的这副做派观众已经习惯了。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没有感觉到一点不自然。

原来如此,在这孩子脑子里,《版画》和《镜子》是连在一起的。难道这是从曲子表现的风景产生的联想?

纳撒尼尔·席尔伯格对于他重复弹奏埃里克·萨蒂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在意。

也许有评审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风间尘的演奏,到底是遵循着怎样的逻辑。

他已经听过两次他的现场演奏,这个孩子对作品的理解角度是很独特的。

这几年,音乐界有很明显的“作曲家主义”倾向。大部分演奏者都是在理解作曲家的意图基础之上,主动去靠近曲子。作曲家想创造出怎样的画面?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作曲家自己是如何产生灵感的,在这些调查的基础之上,来接近作曲家脑中的意象。

但是这孩子却相反。可以说他是把曲子拉到自己身边。这也许会招来职业钢琴家或者某些啰唆鬼的反感——不,也并非完全如此。他将曲子变成了自己世界的一部分,通过曲子再现自己的世界——不管弹什么样的曲子,都会变成某个巨大的东西的一部分。

镜子里映出的五幕风景。

夜蛾、忧郁鸟、沧海孤舟、小丑的晨歌、钟之谷。

拉威尔描绘的风景,风间尘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出来。他所描绘的风景十分壮阔。不光是让人眼前浮现画面,而是似乎将整个风景搬到了舞台上。他的钢琴在风景中移动,将观众带到景色之中。

用钢琴演奏出华丽的拉威尔并非易事。如果在细微的技巧上下太多功夫,视野容易变得狭隘,会看不到周遭的事物。但是,他似乎轻松地避开了这个陷阱。

越听越惊叹于他的技术。他技巧高超,却十分自然,几乎没有刻意的痕迹。这些技巧仿佛并非花了一番精力才掌握的,而是自然而然就有的。这种能力近乎本能,甚至不能用“技术”这种机械化的语言来形容。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不知何时,纳撒尼尔已经听得入了迷。

他能够将观众完全带进他的风景——那个广阔又充满惊奇的世界。

纳撒尼尔忽然看见,眼前有一片广阔的原野,一直延伸到远方。

霍夫曼老师?

不知怎么的,感觉霍夫曼老师就在前面。

你的目的——你指导这个孩子——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他仿佛看到霍夫曼露出了笑容。

《镜子》的第五曲让人陷入深深的冥想,《钟之谷》静静地结束后,他第三次弹起了埃里克·萨蒂的《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