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筋(第3/14页)
信代上班的“越路洗衣厂”有3家连锁店,在这一带是老字号。门店收下来的衣物集中送到这里后,进行分类作业,或洗或熨烫。
“直到上一代,去污也全都是在这里完成的,现在这种手艺人都没了。”
每当有客人上门时,社长总是这么辩解道,笑容中掺杂着遗憾的表情。
除了从上两代手里继承下来的社长和管财务的社长夫人之外,洗衣厂一共有30名员工,包括临时工。其中四成是来自菲律宾和泰国的打工者。信代已经在这里干了5年,算是老员工了。
按颜色、布料的种类,将从门店运来的大袋子里的服装分类,也是信代等人的工作。这种工作,要对衣服的口袋进行检查,也时常能翻出一些零钱、发票、信用卡等物件。有一次有人将口袋上插着钢笔的西服扔进洗衣机,白衬衣被墨水染成了蓝衬衣,不得不赔偿。按规矩,洗衣房需要保管顾客遗忘的物品,如果知道是哪个客人的话,则必须还给客人。可是信代遇到值钱的东西,会偷偷装进自己的口袋。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罪恶感。“是忘记东西的人不好。”信代这样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偷的,是捡的。
今天她也在西服上衣的内口袋里发现了一只镶着橙色钻石的领带扣,确认了社长不在附近后,她将领带扣装进了工作服的口袋。
同样干着分拣服装活儿的根岸,站在和信代相隔两只塑料筐的位置,眼尖地看到了信代的举动,朝她露出了坏笑。
信代也冲根岸笑了一下,似乎在告诉对方“别少见多怪”。
熨烫是个艰苦的活儿。
车间里到处冒着蒸汽,像桑拿房一样闷热。即便是冬天,穿着短袖的开领工作服也会汗流浃背。和闷热一样恼人的还有烫伤。虽说信代已经是熟练的老员工了,但一不小心还是会触碰到熨斗或熨烫台。每月每周都会发生烫伤的事,她的两只手臂和手指尖上,肤色深浅不一的伤痕从来没有消失过。
午饭,只要事先向工厂预定,花480日元就能吃到外卖送来的便当。不过,更多时候,信代在便利店买杯面或饭团当午饭。从每小时800日元的工资中扣掉480日元实在心疼,而且便当也不好吃。早早吃完午饭,去工厂外面的自行车停车场的吸烟处和同龄的同事闲聊,这对信代来说是唯一的乐趣。
今天工厂前的马路上聚了不少人,十分热闹。去年因为结婚辞掉工作的原同事追田抱着孩子来看社长。从信代等人的角度来看,因为追田嫁给了年龄比自己小的大学毕业生,所以她背叛了大家,是令人作呕的“人生赢家”。
“以后要天天防着臭男人了,当爹的得操心死啦……”
“他说了不让这孩子出门,绝对谁都不嫁。”
追田把社长的玩笑话当真,开心嚷嚷着。
“我小儿子刚上初二……配不上吧?开洗衣厂的。”
“哪有这回事嘛!”
对这种露骨的打情骂俏十分不屑的信代几个,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人围着孩子开心地说笑,相互对视了一下。
“不好。那孩子不像爹又不像妈,那女人整过容?”
信代模仿孩子的表情,那张脸的确不敢恭维。
“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辞职前她不是干过应召女郎吗……”
“好像瞒掉了呢……听说在床上故意装得笨手笨脚的。”
“真能装啊……”
对别人的幸福生活说三道四,不负责任地说些有的没的,这让她们觉得出了口恶气。信代等人高声笑了起来。
“信酱,今早多亏你帮忙。”
和信代关系最好的根岸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罐装咖啡,递到信代手上。
“别见外,彼此彼此。”
信代接过咖啡,没喝,用来暖手。
根岸早上要去保育园送孩子,手忙脚乱地就过了出勤时间,信代替她打的卡。
“怎么样了?发烧?”
“腮腺炎啊,腮腺炎。流行性的,保育园传染的……”
根岸有两个儿子,一个4岁的和一个2岁的,丈夫还在找工作。“都是没男人疼的苦命女人。”两人经常这样互相安慰。
“你也是,腮腺炎?”
信代摸了一下根岸的脸,讥笑她是圆脸。
“什么呀……我才不是。”
“不好,别传染给我……”
大家提起屁股下的圆凳子挪了一下,装出要从根岸身边逃走的样子。
信代上班出门了,亚纪化完妆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出门了。
祥太整个上午几乎都待在壁橱里看旧教科书。初枝和亚纪当作卧室的佛堂后面,有一间现在已经变成储藏室的儿童房间。墙上贴着身穿学生服、手里拿着悠悠球的偶像的招贴画,还有外出旅行买回来的褪了色的三角旗。
这个房间的写字台后面的壁橱里,放着用尼龙绳捆成十字形的小学教科书,还有练习书法的用具。姓名栏里是孩子写的字“柴田治”。应该是阿治小时候用过的东西,祥太想。他按顺序从1年级的书开始读起,现在已经读到4年级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