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尤达大师们,十年之前……我一无所知,或者说一知半解(第2/9页)
“凑合吧。”
突然,我意识到了真相。至少那时我认为自己意识到真相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那些满脑子充满奇遇历险想法,但是出去又怕蚊子咬又没钱,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的傻瓜……但你不一样,呃……你最起码是个医生……能救死扶伤……”
本努瓦抬抬手,打断了我。
“我也受够了。我跟你说,从第一天开始我就受够了,我一开始就没想当医生。我的数学不错,赚得也不少。从我出生开始,我爸就想让我跟他一样,成为一名医生。你也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通情达理,本质上却是个老顽固,根本没法儿交流。还有,病人也很烦人。你不知道,保罗,我真是受够了从病人身上赚钱。再者,每次看到那些皮肤病患者,都使我恶心得不行。哪怕你戴着手套,也不会想去接触那些恶心的脓包和病毒的。”
“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碰,哪怕是为了给你帮忙也不行。”
说完,我们开始大笑,两个醉鬼在一起,简直笑疯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们的思维变得发散,变得天马行空,话题变成了怎么才能摆脱目前恼人的生活。各种荒诞的念头层出不穷,各种不靠谱的、可笑的想法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却能让我们放声大笑,高兴得像个孩子。是本努瓦首先想到了医疗旅游的广大前景,于是我们的伟大计划诞生了。
好了,言归正传,继续说我们的旧金山之旅,说我们那些最初的、虚无缥缈的尤达大师。那天早晨,我睡眼惺忪地从市场街的一家酒店的床上爬起来,先冲了个澡,然后下楼吃早餐。那里的咖啡口感很一般,甚至有点儿难以下咽,喝完了胃里直冒酸水。我快受不了了,于是走到吧台,在服务生冷漠的眼神中点了两杯威士忌。没错,当时还不到早上八点,然而对于一名资深的法国酒鬼来说,真没什么可奇怪的。
吧台的服务生蛮大方的,满满两杯威士忌下肚,我紧张的神经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然后我去了一家名叫“帕克”的银行,那是一家商业投资银行,也是我这场决定性的商务会面的地点。虽然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在机场租了一辆豪车,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步行过去,吹吹风,也省着点儿用车,因为在回法国之前,我还想在这边逛逛。
9月底的这个星期三,真是难熬的一天。我虽然不能说是一名双语人才,但是因为工作,我的英语还算不错,所以我对即将进行的交流,内心还是有一点点自信的。在本努瓦面前,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因为他的英语水平仅限于“the cat is in the box”(那只猫在盒子里)这种初级水平,而且说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法国腔,真心很难让人明白猫为什么会在盒子里。
其实我45分钟之前就到了,但是,为了显得不那么迫切,我故意迟到了1分钟才进去。会议室里富丽堂皇,考究的壁纸,浅灰色的地毯,果真是一派低调奢华的景象,有内涵。会议室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设计新颖的椭圆形会议桌。是一位美女服务员把我带进了这间会议室,当我进来的时候,我的五位谈判对象已经在会议桌前就座了,其中包括一个日本人,好像叫田中什么的吧。因为我的出现,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笨蛋,你不是想飞黄腾达、有所成就吗?机会就在眼前,就是现在!要是你就这么傻站着,那你真是个废物,你也就只能这样了。”于是,虽然内心紧张不已,但我仍装出一副淡定从容、挥洒自如的模样朝着大家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谈判的过程冗长难熬,对我来说简直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其间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喝了杯咖啡,有人接了几个电话,我们还在会议室里吃了一顿商务简餐。这场谈判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当时我紧张得不行,后来回想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那天中午吃了些什么。我一直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一会儿觉得自己拿下了这一大笔投资,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会失败,沮丧无比。从那个日本人嘴里根本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至少在我看来,他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我只记住了他说的一句话:“Mae- muki,kentô shimasu.”(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是十分乐观的。)听到这句话时,西方人会认为一切进展顺利,自己拿下了投资,然而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白日做梦”,当然,用法语讲出来貌似就没有这么精练了,但就是这个意思。悬在你头上的那把断头刀终于落下来了,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人头落地、身首异处了。上嘴唇碰下嘴唇,日本人田中这么说,避免了直接拒绝的无礼和尴尬。其实,美国人民也有自己的婉拒方式,比如“我们回头再说”“呃,真的吗?”等。在谈判过程中,田中几乎不怎么说话,即使说话也是很简练的,于是,我瞬间明白了他才是谈判的关键人物,我应该说服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