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尤达大师们,十年之前……我一无所知,或者说一知半解(第4/9页)
很快,我放松了下来。这一行人没打算再听一遍我的阐述——说明——说服,我们来这儿是单纯地想吃一顿庆功宴,再就合作问题谈谈心、交交底,虚虚实实,加深对对方的了解。那天的晚宴很成功。布莱特貌似很了解日本礼仪,于是我们都学着他点了和田中先生一样的餐点。幸运的是,田中先生的品位不错。第一道菜光看盛放的餐具就很考究:漂亮的凹形瓷盘里装满碎冰,晶莹剔透的碎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碗,碗里是欧洲鳇鱼鱼子酱。接下来的一道菜是烤龙虾,马克先生即我的医疗旅游项目的投资人之一,还特意点了一点儿化开的格鲁耶尔干酪(1)来配着吃。田中先生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由得笑了。他赞同地朝我眨眨眼,算是回应。我赢得了加分。这全都是我的姨妈卡特琳娜的功劳。卡特琳娜姨妈和她那对礼仪,尤其是餐桌礼仪的敏锐的洞察力,让我受益匪浅。只有我和田中先生两个人没有一手拿着叉子,另一只手直接去剥龙虾壳儿。别这样,别这样。咱还是用刀叉吧,好吗?别直接用手。田中先生吃得非常优雅。一个能用筷子给龙虾剥壳儿的人真的是非常神奇!我们天南海北地聊,聊海上的石油矿井,聊房地产市场的前景,聊各个国家的医疗消费水平,甚至聊到了日本贵得离谱的婚庆花销。
我有点儿喝多了,疲惫的感觉越发清晰,肾上腺激素水平随着血液里酒精含量的上升逐渐下降,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话也变得多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我说:“注意你的处境,言多必失,沉默是金。别再喝酒了,你已经喝得不少了,再喝就误事儿了。向人家田中先生学习一下,人家才是大老板,举足轻重。”插一句细节补充,田中先生目测身高有一米六五,体重差不多在六十公斤。
心理学研究表明,在一个男性群体中,各个个体能通过其他个体对待群体中他人的微妙态度准确地识别出谁是大boss。当然,这些大boss都不会主动承认或者向你明确地说明自己的掌舵地位。在狼群中,除了头狼之外的其他狼都是垂着尾巴、低着头的。在职场中,职员们总会对领导的话语和行为表示赞同,并且模仿后者的态度和行为方式,借此来博得领导的注意。那天晚上,我的行为和布莱特以及其他几位银行家如出一辙,这给了布莱特一个完美的回敬:他觉得我当晚的表现糟糕极了,就像是狼群里地位最低的那只狼,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我笑着反驳了他,是的,为了能拿到田中先生的大笔投资,我在他面前简直可以称得上“奴颜婢膝”,但是,我为自己这样的“厚颜无耻”感到骄傲。然而,过后我意识到,自己当时是在自欺欺人。
成为大boss的要素是什么(当然,这里说的大boss也包括女性,因为有些团队的领导是女性)?是绝对的实力。头号领导要足够强大、足够勇敢,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群体。也许头狼不曾意识到,但成为No.1的要素仅此而已。不似人类社会中愚蠢的统治,而是防患于未然。再者,在群体受到威胁时,头狼会第一个站出来。然后,有一天,头狼老了,这时,狼群里会有另外一只狼站出来,抬起头,把老迈的头领彻底打败,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个。战斗只是族群存续中一场必不可少的示威,或者说实力展示,不是复仇,更没有其他复杂的考量。通过战斗会有新的头狼守护着狼群。很显然,当时,在谈判中,在晚宴上,我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既定的概念:田中先生是绝对的大boss,因为他有实力,因为他够富有。我从来没想过这个概念可以被颠覆。
事实上,在这一系列令人难忘又难熬的会面中,我应该逐渐意识到田中先生从社会层面来讲很强大,因为他才智不俗,才能取得如此显著的成就。但仅此而已,种种迹象表明,他在其他方面确实“乏善可陈”。
在鹦鹉视觉餐厅举行的晚宴持续时间不短,最后以一杯品质不俗的科涅克白兰地收场。在停车场分别的时候,我们像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那样依依不舍。我真的喝了不少,感觉筋疲力尽,累到极点,但是没有一点儿想睡的感觉。
其中有一位银行家,叫马克的那位,他落后几步,神色踌躇。在其他车都陆续离开之后,他笑着和我攀谈,当然,他要比我清醒得多。
“晚宴就这样结束了有点儿傻,是吧?当然,在这种场合,我们不能真正放松下来,我们时时都要保持警惕。我知道有一个新开的酒吧还不错,叫伊达尔戈。我们去喝一杯,放松放松?”
我应该拒绝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做。
谨慎起见,我没有自己开车,而是上了马克的车。因为马克告诉我,根据加利福尼亚的法律,醉酒驾驶将面临很严重的处罚,他说会把我送到酒吧停车场,之后把我直接送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