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秋的色彩

在与望果节数次擦肩而过之后,一个月里居然赶上了三次不同的望果节。

2006年,我站在萨迦县城的山坡上,远远看到了在田里转经的鲜艳人群,等到从山上跑过村庄,只见到了穿着新衣背着经书的一两个人。活动已经结束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望果节。

每年的藏历七八月间,青稞熟了,开镰收割的前两三天,村民便要举行望果节以示欢庆丰收。因为各地的农事季节不一,像我这样在七八月看到三次望果节,也算不得特别。偶然的是三次的内容全部不同,一次拔河抱石,一次骑马射箭,一次是骑马田间转经。

望果节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望果意为绕地头转圈。藏语里望指农日,果即转圈,引申就是在田地边上转圈的日子。相传早在公元5世纪末,藏王布德贡坚为确保粮食丰收向苯教教主请教。教主施旨,让农民绕田转圈,由手捧香炉、高举幡杆的人作前导,由高举缠绕哈达的木棒和羊右腿的本教教主领路,领着持青稞穗或麦穗的本村乡民绕地头数圈后,把各种谷穗插在粮仓和神龛上,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届时,身穿各色藏袍、腰系彩绸带的藏胞打着彩旗,毕恭毕敬地抬着青稞穗、麦穗扎成的丰收塔,塔上系着哈达,敲锣打鼓,唱着颂歌,绕地头转圈,祈求丰收。然后吃丰盛的野餐。节日一过,紧张的秋收劳作也就正式开始了。

不仅每个地方过节的时间不一,即使是形式,也是各有差异,但唯一的主题都是,期待和欢庆丰收。

尼木县白麦村扎西平措,从19岁开始第一次抱起木板开始,就没有停止过雕刻。普松乡虽然是雕版之乡,但是真正像平措这样的高手却也不太多。每天都坐在篷子里雕版的格桑老人今天却没有心思展示他的手艺,儿子说他在惦记着一会去过望果节,这可真是意外的喜讯。于是,我兴高采烈穿过山梁到草地上去过节。

车还在山冈上,就看到平素悄无人息的草坝上已经搭起了几十顶彩色大帐篷,三个乡的人拖家带口盛装而来。准备充分的就着拖拉机或是卡车运来了帐篷,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围坐一圈,喝青稞酒,玩游戏。简单的人家就自己背着藏垫,拎着酥油茶,背着各式小点心,在阳光下草地上一坐,等待着拔河抱石游戏开场。

虽然只是一个乡的活动,但也有一顶专用的食堂帐篷,自助餐排队领取,我们也被邀请加入到吃喝队伍里。每项活动吃喝玩乐都是重头戏,比赛必须酒足饭饱才能开始。参加比赛的男人们都穿着盛装,个个英武有力。众人围成一个圈,这一圈随着人数和管理程度一会儿大一会小,比赛正式开始,才终于形成正式的观众圈。选手们在观众圈里席地而坐,两三个女人专门提着茶壶给这些选手们倒茶。用来比试力量的300斤巨石放在正中央。选手轮番上阵,有人只能让它挪挪地儿,有的人更像是小品演员,以各种姿态引得全场笑声不断。真正能把石头抱上膝盖的仅有两三个人,他们获得的自然是欢呼与喝彩。

拔河是场团体赛,很难想见,几时这种运动开始成了望果节或者其他藏地节日中不可或缺的一项。集体活动,有时候还是挺迷人的。

藏族人的聚会,永远少不了喝茶、唱歌、跳舞和欢笑。

专程去贡嘎的乡里过望果节,不是草原,是草原边上的碎石场。乡里也没有自己养的马了,骑手们骑的马全是从山上有草的地方借来的。马刚来自然有点认生,各种方向和气质的奔跑,都有。身着古代武士服饰的骑手们,也不太可能像他们的先辈那样自由而精准地骑马射箭,在骑马飞奔中伏身拾起地上的哈达。

但过程一样的好看,选手每骑马进行一个项目,来回奔跑三圈,就回到帐篷里喝酒,进行仪式舞蹈。下马大家站成一排,每个人的藏袍里都带着一个小酒碗,两位阿妈给我倒上青稞酒,有一位先生在怀里摸了半天可他的碗就是找不着,他很尴尬,大家很开心,好在最终还是给摸出来了。

我发现西藏的男人之间很喜欢手拉手,没别的意思,就是拉着,只是现代的城里人想得多,一看两个男人手拉手免不了觉得奇怪。望果节上的骑马射箭拾哈达,是这节日的高潮部分,烘托和铺垫的细节,是男人们喝过酒之后手拉手歌唱舞蹈,好气概,很复古,具有强烈的仪式感。

老人家们早就喝到了位,不管不顾背着个酒壶斜穿赛道,四周的人就在那儿笑。有两位老哥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坐在拖拉机的后车厢里,两只脚耷拉在空中,抖着。时时举起酒杯,吱吱地来上两口。你要穿过这临时的大集市,总会有人招呼你去吃喝。

毕竟,还是有主演们在表演的——对,今天的主题是骑马射箭,藏族人喜欢热闹,空场地里,大喇叭声传出10公里开外,骑手们冲过来了,主持人开始展示他的幽默能力,但像我们这样的外人,能听懂的只有大家心领神会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