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妈妈（第2/2页）

一位同学板着脸对我说：“你这个自私的女子，你的离婚即使有千条万条的理由，对孩子的伤害都是无法弥补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想念孩子。你是个愚蠢的狭隘的母亲，你这样哭天抢地地想孩子，是你一厢情愿吧，想孩子，想见孩子，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感情需要，是你需要他。他活得好好的，你这样只能扰乱他的生活，给可怜的孩子带来更深的伤害。告诉你吧，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忘掉他，一是你疯掉。”

这样血淋淋的解剖，的确让我震惊了，也镇静了，忘是不可能的，疯是不可避免的了。

接下来整整三年，我没有见过儿子一面，但儿子每夜都在我的梦里，都在不可企及的地方，不是隔着山就是隔着水，不是淹没在人流里，就是有恶魔和毒蛇挡道。记得一次在梦里，我领着三岁的儿子在月光下急急地赶路。只顾自己匆匆往前走，忘记了后面紧紧追赶的儿子，走到一条河边，没有了路，突然想起儿子，慌忙回头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他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还有一次，我坐着一辆公共汽车疾驶在荒原上，儿子穿着蓝色的毛线衣，小小的身躯孤独地站在风中的荒野里，正对着这辆车挥手，手里是一条红纱巾。我拼命地拍打窗子，大喊儿子的名字，司机无论如何也不理我，在汽车驶过儿子的身边时，他看见了我，拼命追赶那汽车，因跑得太快，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一脸的血迹继续追赶着那辆车。

三年后，我终于找到了儿子所在的幼儿园，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放学时分，儿子坐在他爷爷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我清楚地看到儿子一只脚上没有穿袜子，半截小腿在冷风里乌青着。

我大喊他的名字，告诉他我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不料，他看了我一眼，冷漠地说：“你不是我妈妈，你是青蛙。”

我放声大哭，引来了一大堆围观的人，儿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再没有回头。

后来，通过各种交涉，我终于可以在寒暑假看儿子了。记得那一个寒假，我带他在小河边玩，他捡起一块砂礓兴奋地对我说：“看呀，这是猴妈妈抱着小猴。”我看了一下，真的像极了。一会儿，他又捡起一块砂石，说是熊妈妈抱着小熊。随后，他不停地寻找，又发现了猪妈妈抱着小猪。真是上天有眼，那么巧，这些石头都被他找到了，也许上帝正在暗示我什么，我却愚蠢无比，没有领悟，不久，我又远渡重洋去了美国。

曾读过这样的故事，一个美国飞行员在日本服役时爱上了一个日本姑娘，姑娘怀孕后，飞行员突然接到军事命令返回了美国，从此再没有了消息。孩子长大后问爸爸是谁，姑娘只简单地告诉他，爸爸是飞行员。从此，这个孩子每次见到飞机就拼命地追赶，真让人心酸。我的儿子为了找我，追过自行车，追过汽车，是否也追过飞向太平洋的飞机呢。

可怜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妈妈呢。什么时候，在儿子的心目中，我不再是一只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