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第14/18页)

两天内的大起大落,使柏桦对“行情”有所了解,也增加了柏桦的自信,接下来,柏桦开始和张小波、万夏、张崇俊、颜立和、阿野、潘家柱、马松、杨路、李亚伟、赵野、王益等书商合作。有意思的是,这些书商大部分原本就是80年代就很有有影响的诗人,比如张小波,是中国新城市诗歌的领军人物,万夏和李亚伟是莽汉主义人的两大巨头,这些诗人成立的图书公司,一度占据了国内畅销书制作与出版半壁江山。直到今天,张小波的共和联动图书公司,万夏的紫图图书公司,仍然是中国民营书业乃至整个中国出版业的旗帜。这是题外话了。10年中,柏桦与这些书商兼朋友的合作自始至终都非常愉快,编撰的大量图书中,有4本与毛泽东有关,它们分别是《毛泽东散文作品赏析》、《毛泽东兵法》、《毛泽东口才》和《毛泽东诗词赏析》。其中1995年的《毛泽东诗词赏析》,出版后极受欢迎,一再重印,卖了几十万本。而这本书却写得异常轻松,用柏桦的话说,是“一挥而就”。

对于柏桦“改行”写畅销书,很多相识和不相识的文学界人士都感到非常惋惜。2004年7月,批评家李陀在接受查建英的采访时,专门提到了柏桦和他的《左边》,并特别强调:“柏桦诗写得非常好,我非常喜欢,他是当代中国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可惜现在也不写了。”2008年,北岛在《靠“强硬的文学精神”突破重围》中说:“柏桦有点儿可惜,他在八十年代的写作有很强的张力,到了九十年代,商业化冲击太大,他曾做过书商的‘枪手’,编写了一百多本书,靠此维生。这种生存的手段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这一点我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后来他转向中国古典诗歌,但都没有他早期的诗那么好,遗憾。”更多的朋友和读者在期待柏桦的“复出”,张枣等好友甚至发出了焦躁的催促。

而我对北岛、张枣等人的观点却不敢苟同。在我看来,如果从更长远的范围看,不管柏桦是出于什么理由暂时转行(包括生活所迫、兴趣暂时转向等),这段经历对于丰富他后来的写作都不无帮助,甚至可以说,这段时间的沉淀,使柏桦从以前的一个优秀的抒情诗人发展目前一个综合性很强的文化人,兼有学者、诗人、批评家以及公众知识分子之长。

柏桦本人也毫不着急。“这对我来说就等于是一份工作,就像教师是一个职业一样。常人看来很枯燥,但对我来说也就是个工作一样的循环系统。我必须要做,一个人不可能枯坐,什么事都不做,或者一天到晚写诗,没有这样的人,除非他疯了。”(《柏桦:我已经厌倦了呐喊》)在柏桦看来,畅销书与文学是有关系的,它是文学之一种,比如张恨水、村上春树等,都是优秀的畅销书作家,也是优秀的文学家。柏桦也不认为畅销书写作会对诗歌写作造成不利的影响,相反,由于10年的畅销书写作和编辑训练,他的心态更平和、松弛,对文本的掌握更复杂,从而更熟练地调动各种材料来为诗歌写作服务。现在看来,柏桦“复出”后完成的“奇书”《水绘仙侣》,与自由撰稿人生涯不无关系。

2004年2月,48岁的柏桦调入西南交通大学担任教授,生活稳定下来,自由撰稿人生涯画上句号。不做自由撰稿人的理由很简单——这个职业虽然自由,但也属体力活,长年累月身体吃不消。

这一次,柏桦选择了中文系,因为中文系的老师时间更充裕些,每周只有四到六节课。除了教书育人,写作论文也成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对诗歌的感觉在缓慢地恢复。2007年6月4日,柏桦完成了一首“慢诗”《水绘仙侣1642-1651:冒辟疆与董小宛》。用柏桦的话说,这首诗,是为了给朋友们的关心的一个交代。

《水绘仙侣》讲述的是明末名士冒辟疆与江南名伶董小宛的传奇故事,分为诗歌和注释两个部分,其中诗歌部分不足300行,仅占整本书的5%左右。而注释则占了全书约95%篇幅。对于这本书,当当网如此介绍:“《水绘仙侣》是柏桦新近创作的一本书稿,这是一本很难定义的稿子,单从文本结构上来看,全书就是一首诗和对诗的注释,但这些注释所占篇幅和地位明显重于诗本身,每一则注释可以单独看作一篇文化随笔,而这近百篇随笔又完整地统一和围绕于此前的诗歌文本,诗歌是在说故事,随笔也就围绕着冒辟疆与董小宛的故事展开。随笔洋洋洒洒,引文贯穿古今中外,既有理趣,又含着文人的性情和散笔。”

这首长诗因其特殊的结构,引起了广泛争议。柏桦的好友、诗人翟永明在给柏桦的私人邮件中,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水绘仙侣》喜爱,认为这首诗是柏桦个人写作史上的一次蝶变,一个新的成功,也是当代诗中的一个重要作品。评论家江弱水在《读书》2008年第3期发表文章,将柏桦誉为时代思想和趣味大规模拆迁运动中的钉子户,《水绘仙侣》“情感和音响皆属神品”,激赏之情溢于言表。评论家余夏云更是认为,这首诗真实地展示了诗人在长达数十年时间里的思考和探索,这种尝试无论对于柏桦本人,还是整个20世纪的诗歌写作都有着极为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