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第7/18页)

相识20多年来,柏桦与北岛的友情日益加深,彼此对对方的写作也极为推崇。北岛在美国大学用柏桦的《在清朝》、《苏州记事一年》和张枣的《镜中》等诗歌作为教材,向一批又一批学生推荐,柏桦则饱含感情地为北岛的诗学随笔集《时间的玫瑰》作序,将该书誉为“一本可以焕发我们的书”。据西川在《边幻想边旅行》一文中透露,1997年秋天,柏桦、北岛和西川应邀到巴黎参加第四届瓦尔德马涅国际诗歌节,这是柏桦第一次去巴黎,但在巴黎期间,除了某些必不可少的应酬,大部分时间,柏桦都和北岛呆在旅馆里聊天。好不容易有一天,两人与西川一起逛街,在街上碰到一位中国温州妇女。这个妇女问北岛等是否想看巩俐的新片《中国匣》,她有两张多余的电影票,北岛和柏桦当即决定不再逛商店而要去看电影。西川愣在街头,对他们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

80年代中期,中国文坛有一个异常引人注目的现象,即各地的“地下诗人”纷纷办民刊,作为诗歌重镇的川渝两地的诗人自然更不会例外。1985年5月,柏桦在重庆创办《日日新》诗刊,收录了欧阳江河的理论文章《关于现代诗的随想》、张枣的诗歌《镜中》及张枣翻译的荣格文章《论诗人》等作品。这本诗刊只出版过一期,创刊号也是终刊号,但“日日新”这个词汇一直为柏桦深深喜爱,以至于24年后的2009年,柏桦用《日日新》作为自己的一本关于唐诗阅读的随笔集的书名。

尽管柏桦早在1981年就写出了成名作《表达》,但多年以来,他的诗歌更多的是在诗人中间口口相传,以及在一些油印内部刊物发表。《夏天还很远》是柏桦在公开刊物发表的第一首诗歌,那是在1986年2月的《新观察》杂志上。在同一期《新观察》中,柏桦读到了上海诗人陈东东的诗歌《远离》,喜爱不已。随后又在孟浪寄来的一本刊物上读到了陈东东的另一首诗《独坐载酒亭,我们怎样去读古诗》,陈东东的诗,让柏桦豁然开朗,他的创作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尝试,写出了“在现代语言中重现古典”的《望气的人》、《李后主》、《在清朝》等闲适之作。

同年9月,柏桦考取四川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当时诗歌界“第三代诗歌”运动已经风起云涌,柏桦与钟鸣、孙文波、赵野等诗人往来密切,并开始与“非非”、“莽汉”、“整体主义”诗人交往。

上研究生一年后,柏桦自动退学,回到重庆,在四川外语学院任教,课余时间则与友人喝酒、论诗,所写的诗歌也“散发着酒精的白热之美”。

虽然生活颠簸,但那两年,却是柏桦写作高潮时期,《望气的人》、《李后主》、《在清朝》、《痛》、《冬日的男孩》、《献给曼杰斯塔姆》、《美人》、《琼斯敦》、《恨》等广为人知的诗歌就是在那两年写成的。

由于柏桦的气质综合了尖锐、平和、淡泊、哀婉、忧虑等因素,表现在创作上,就构成了《冬日的男孩》、《在清朝》、《望气的人》、《琼斯敦》、《表达》、《幸福》等等看似一脉相承实则差异颇大的文本。可以把阅读柏桦当作培训艺术敏感力的途径,在阅读中,各种细致入微的滋味会主动撩拨你呆板的神经。但总的说来,柏桦还是偏向于闲适与雅致,诗人杨黎在他的关于“第三代诗人”生活与创作的专著《灿烂》讲述过这样的往事:80年代后期,柏桦向朋友描绘过自己的一个理想:找某县的县长,让他拨给一块地来建立一个诗人村,诗人们为农民带去现代文明,在村子里办学,种菜,自食其力。在现代社会,如果缺乏足够的资金,这样的理想只能成为永远的梦想,不过由这个小故事足以看出,柏桦的乡村情结之浓郁。

三日细雨,二日晴朗

门前停云寂寞

院里飘满微凉

秋深了

家居的日子又临了

古朴的居室宽敞大方

祖父的肖像挂在壁上

帘子很旧,但干干净净

屋里屋外都已打扫

几把竹椅还摆在老地方

仿佛去年回家时的模样

父亲,家居的日子多快乐

再让我邀二、三知己

酒约黄昏

纳着晚凉

闲话好时光

——《家居》

《家居》创作于1985年春天,描绘出一派温和恬静的乡村生活景象,居室古朴而宽敞大方,壁上挂着祖父的肖像,“帘子很旧,但干干净净”,屋里屋外都已打扫干净,竹椅无言,像个多年老友。

在对环境的描绘结束之后,“人”出现了,最后一节,诗人忍不住内心的欢愉,告诉父亲自己家居的日子的快乐,并希望能“邀二、三知己,酒约黄昏,纳着晚凉,闲话好时光”,那是多么惬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