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传统,影响,及创新(第9/12页)

第三种潮流,与上述两种有关联但又截然不同,可以在这样一些音乐家的作品中发现,他们以“自由”或“活力”乐手的身份成名,但现在又返回到更传统的形式。像大卫·默里和亚奇·谢普,他们无须像柯川那样去为音乐自由而战(柯川去世时默里十二岁);他们继承了自由爵士广阔的表达空间,正如柯川继承了比波普这一形式。如今,作为他们音乐进步的一部分,默里和谢普已经转回到更紧凑的形式,并将他们在自由和活力爵士时期的全副热情都投入其中。罗兰·柯克曾讥讽地说,只有在监狱里你才会欣赏自由。近年来大部分最好的爵士乐与其说放弃了自由,不如说在告诉我们如何更好地欣赏自由。

上面三者与过去间的重叠关系,八十年代后期最优秀的爵士乐全都有所涉及,其中最能说明这一点的乐队便是“领导者”(The Leaders),一个全明星组合,主要成员有莱斯特·鲍伊,阿瑟·布莱斯(Arthur Blythe),奇科·弗里曼(ChicoFreeman),唐·莫伊(DonMoye),柯克·奈特斯(Kirk Lightsey),以及塞西尔·麦克比(Cecil McBee)。如果把整个爵士乐史卷成一个球,再压成一张唱片,最后产生的音乐也许就会很像“领导者”。

音乐在时间上的融合往往伴随着另一种同样强烈的倾向:音乐在地理上的融合。六十年代的音乐家明确地将越来越多的东方和非洲旋律——以及乐器——引入他们的音乐。拉丁和非洲爵士乐如今已是非常成熟的风格,但一些最富个性和创意的音乐嫁接仍然来自像法老桑德斯和唐·切瑞之类的乐手,是他们最早从非西方音乐中去汲取灵感〔可以听听桑德斯1967年的专辑《突赫德》(Japan)中的那首东方布鲁斯《日本》(Japan)〕。尤其是切瑞,似乎能在不断前进的创新中动用分量惊人的世界音乐。虽然他是作为奥奈特·科尔曼四重奏中的小号手,因自由爵士而成名,但他精通多种乐器,并对各种音乐类型——从雷鬼到马里或巴西的部落民间音乐——都游刃有余。而“解放乐团(Liberation Music Orchestra)也许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大乐队,尽管并非永久存在,它由切瑞的长期伙伴,贝斯手查理·海登带领,他们借用西班牙内战时期的曲调和革命赞歌,创作出的音乐虽然充满了前卫即兴的精神,但仍对其源头保守着忠诚。

在爵士乐这种形式的边缘,如今出现了一些令人叫绝的作品,虽然,从任何狭义的角度说,它们几乎已经完全不是爵士乐。在世界音乐的缺口中,爵士乐在多重意义的转换融合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这方面《放牧梦想》(Grazing Dreams)是一张关键唱片,其中的主创有科林·沃尔科特(CollinWalcott),杨·葛柏瑞克(Jan Garbarek),自然还有唐·切瑞。而 《沙克蒂》(Shakti),主创有印度小提琴手香卡(Shankar),打手鼓的扎卡·侯赛因(Zakir Hussain),和吉他手约翰·麦克劳科林(John McLaughlin),为我们提供了更具开拓性的前景。近年来贝鲁特的乌得琴(Beiruti oud)乐手拉比·阿布-哈里尔(RabihAbou-Khalil),将爵士传统与阿拉伯音乐结合起来,制作了五六张无法归类的专辑,主创有像查理·马里亚诺(Charlie Mariano)这样的乐手,在音乐上他可谓四海为家。〔这里特别应该提到那些由马里亚诺与歌手R.A.拉麻玛尼(R.A. Ramamani)和印度卡纳塔克邦大学打击乐团一起录制的出色唱片。〕另一位来自突尼斯的顶尖乌得琴乐手,阿努阿尔·布拉罕(Anouar Brahem),可以在那张非凡的《牛角瓜》(Madar)里听到他与杨·葛柏瑞克飘逸而充满冥想的合作。这可能会是未来收获最丰、最具创新的探索领域。

这种合作大部分都发生在欧洲(尤其是德国),较之制造出自己的天才,欧洲似乎更擅长为美国音乐家提供富有感受力的听众,以至于它在这方面的作用常常显得更为重要。事实上,英国——让我们把焦点集中一下——出产了很多有影响的音乐家,他们足以跟世界上最优秀的乐手相抗衡〔我立即想到的就有贝斯手戴夫·霍兰(Dave Holland),上低音萨克斯手约翰·瑟曼(John Surman),吉他手约翰·麦克劳科林,以及小号手肯尼·惠勒(KennyWheeler)页。然而,在英国本土,他们的成就几乎都没有得到充分的承认——或者,更确切地说,被新一代乐手的光芒掩盖了。比如萨克斯手寇特尼·派恩(Courtney Pine),安迪·谢泼德(Andy Sheppard),汤米·史密斯(Tommy Smith),以及斯蒂文·威廉姆森(Steve Williamson),全都在当代乐坛上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要判断他们能否产生持久的国际冲击力——或者应该说,要判断目前对“什么都是爵士”的迷恋最终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还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