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瑜伽(第5/8页)

“我也是!”我说,其实我说的不全是实话(在那一刻是实话)。“‘真理——那个我以为我说出的’,”我说,“我喜欢这句。”

“是哪首诗里的?”凯特问。

“我记不清了。”我撒了谎,我不想让谈话夹杂脚注和引用。重要的是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我希望这是说出我们喜欢彼此的奇特方式。平时我觉得自己像一根老枯枝一样又长又瘦,但是此刻是穿着迪赛T恤的我,谈论着电影和诗歌的我,我感到自己晒得黝黑,身材修长,吃过中饭后浑身是劲。(10)凯特听说我是“某种作家”,她问我写什么。

“我想写一本自助类的书,”我说,“《懒人瑜伽》。”

“但你也懒得写吧,是不是?”

“你偷了我的双关语。”我说。

“不过是个好主意。第一章:‘清空你的思想’。”

“哦,我还没想那么远。”

“那你想得有多远?”

“一点也不远。‘近’比‘远’更准确。”

“那你想得有多近?”

“近到才开头——但离放弃更近。”

“为什么?”

“我的脑子太空了。”

凯特的身体在阳光下晒干了,她吃完了泰式炒河粉,正在喝一瓶水。她住在洛杉矶,是一名教师。她工作的时间很长,但她的假期也可以很长。她的生活是平庸与刺激的结合(她曾与一位知名的独立电影制作人同居,她和电影人交往,参加首映式,等等)。她说法语。她在费城长大。她的头发很难说是什么颜色。她转动椅子,问我她的后背有没有脱皮。我能看见她的脊椎,她的脊椎贴在皮肤下面,然后消失在比基尼后面。我说没有,不,没有。她用手摸了摸肩膀。

“你确定吗?”这次她转向杰克问道,杰克证实了她的怀疑,她的后背是脱皮了。

“你骗了我。”她对我说。

“我不想看得太仔细。”我害羞地说。

我们还坐在那里。没有人表示要起身或离开,这时凯特说她要去房间睡一会儿。我想说,“我也想。”但我不能。我看着她收拾东西。她说,“大家再见了。”我们三个说,“再见。”我故意没有目送她离开。我接着和杰克还有加雷斯坐下去,他们也接着坐下去。十分钟后我站起身说,“再见。”留下他们两个坐在那里。离开时,我非常敏感地意识到那两个无人坐的空座位。

几小时后我在阳台上看见了凯特,一个半小时以前我就故意在阳台上晾衣服,眼睛一直盯着她的阳台。她穿着比基尼,才走到阳台上。

“嗨!”我喊道,“我不知道你住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住这里。”

“你要不要过来参观一下?”我说。

几分钟后她上楼进了我的阳台。她的肩膀上披着毛巾,头发上还有些浴液。

“我要回去洗一洗。”她说,“两分钟就好。”三分钟后她还站在那里,站在我的阳台上。

“你可以在我的房间里洗。”我说。这句话堵在我的喉咙里。她走进浴室,又回来了,她的头发很湿,闪着光。我直直地坐着,非瑜伽的方式。她用毛巾擦腿。我的脸正对着她的小腹。

“我冲干净了,”她说,“但我的头发还是黏滑。”我忍不住要看她的乳房和小腹,过了一会儿我不想再掩饰了。我快要说不出话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抓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说,“感觉一下我的心跳。”然而我不能,我不能抓住她的手,这种无能为力感让我的心跳得更加疯狂。她用手滑过自己的头发,她又说很黏滑。我的脸与她的小腹近在咫尺。如果有什么科学仪器能够测量我和她之间的电波,那仪器的指针肯定会失控,像汽车雨刷一样来回乱扫。就像正在酝酿一场热带风暴,山顶上乌云隆隆作响,正是那山将我们与哈林海滩隔开。我再也受不了了。她向我挪动,我的嘴唇就在她的小腹上,她跪了下来,我们接吻,她的头发,湿滑的头发,跌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躺在床上,躺在我的蚊帐下,躺了很久。天色渐暗,凯特和我说起了她的祖父,他死在了塞班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关于他写的那封信,关于她长大的小镇。我们洗完澡下楼去吃晚饭时,天已经黑了。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地兴高采烈。我来修习所只有一周,我交了朋友,我找到了归属感,几个小时前我还和凯特发生了关系。这是我生命中最了不起的一天了——但是前面还有圆月节!其实你听不见,但你能感觉到山外和海湾传来的咚咚的音乐的节奏。这里的气氛是喧闹的反面;人们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不要因为即将到来的盛事而过于亢奋。特洛伊(鉴于他那糟糕的脚,他不能去派对了)也相对沉静了,他能连续坐上几分钟了。很多谈话自然是与毒品有关的——谁会吸食什么,什么顺序,多大的量,什么组合,什么时间。对于这种谈话杰克特别自如。像这里的很多人一样,他的人格已经定型——白色人渣,坏蛋——他在修习所待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人们喜欢他这种。他在二十岁的时候曾吸毒成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他只是喝酒。今晚是特别的日子,他会破例吸一点手头上能搞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