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瑜伽(第4/8页)
“舔舔我的伤口。”她说。
我就不需要多说了吧,这就是我如何遇见凯特的。
第二天早晨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状态好多了。她的胳膊上还有些红肿,但惊吓已经慢慢被她的系统消化了。我们又聊起了这次事故和它的后果。
“淋浴的时候最糟糕,”她说,“我正在洗头。我需要用香波好好地洗我的头。我浑身都是泡沫,这时停水了。我浑身都是水母的蜇伤和香波泡沫,突然间我感到一阵发冷,我哭得很伤心。是香波让我哭的。”
“后来水来了没有?”我说。
“终于啊。半个小时以后。”
“那半个小时是不是很漫长?”我说。
“我就坐在床上,哭呀。”
“然后你下来了,吃起了梭鱼排,是不是?我喜欢你这样。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是对大海和所有海洋生物的报复。”
“我饿了。我确实需要大吃一顿。”
“毒汁在你的体内奔跑,”我说,“激发了各种奇怪的反应。身体在努力应对。它需要燃料。”
“夜里我做了奇怪的梦。”
“海梦?”
“是的。下沉的梦。”
“我们看见你游泳了。罗勃和海蒂都认为你游得太远了。”
“你呢?”
“我有些动摇。你是游了很远。但这要看情况。然后,你从水里走出来……”
“嗯?”
“我看见你站在那里,有两个特别强烈的反应。”
“是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按顺序告诉你。”
“可以。”
“一个反应是:想到是你而不是我被蜇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另一个呢?”
“你穿着红色的比基尼,性感极了。”
“是泡泡糖粉红色。”
“你穿着泡泡糖粉红色的比基尼。”
第二天是哈林海滩的圆月派对,早餐时凯特建议加雷斯和她一起沿着海湾游到哈云海滩。
“你知道,”她说,“就是‘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的那种事。”加雷斯自然表示赞同。他是如此笨重,社交上笨重,身体也笨重,而她如此轻盈而自信地行进在这个世上,我猜他很可能毫无保留地爱上了她。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无视,他们的注意力总是转向别人,那些更有吸引力的人,而这位身着红色的——身着泡泡糖粉红色的——比基尼的——美丽女子建议他们一起游到哈云海滩。她问我想不想去,我很受诱惑,可是我的泳技实在太差,而且我还害怕水母,我还担心被蜇或是淹死或是两者。我不想死的方式有很多,而淹死是其中一种。
他们出发前,凯特在比基尼下面塞进四十泰铢。“买饮料用的。”她说。
我看着他们走向海滩。她很苗条,很可爱,他块头很大,很笨重,但到了水里它就会变成浮力和自信了。他们涉过闪烁的海水,向前游去,消失在海角。
他们走了之后,我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我在修习所进入了一种狂喜的状态。平时我总是飘忽不定,像特洛伊一样坐立不安,从来没有真正安静的时候,但是在修习所里我愉快地一丝不挂地打坐。我和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们有的坐船而来,有的涉水而过。我正在吃咖喱豆当午饭时,塔米和约翰走了过来——他们是一对加拿大夫妇,几年以后,我将会和他们一起在黑岩城扎营而居。和我一样,约翰穿着一件迪赛牌T恤——那时候泰国到处都在卖这种衣服。维尼和我总是相互敬礼(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特洛伊会向我汇报他的脚伤进展,它们看起来仍是一团糟,但已经在好转了。修习所还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你在开放的场所闲逛,就说明可以找你聊天,但也有更隐蔽之处,你可以一个人待着。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不需要独处;我的一生已经受够了孤独,我总是坐在能见到路人的地方,好有机会和他们闲聊上一番。特洛伊走后,来了一只狗,这狗还做了一会儿瑜伽。我望着大海,打起了瞌睡,又低头去看手中并没心思去读的书。其实我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等凯特回来,我希望她不要太久。
午饭后没有多久,她就回来了。加雷斯也回来了。凯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身边,加雷斯也坐了下来。这次出海完美极了。没有激流,他们时刻提防着水母,但游泳的乐趣并没有因此减退。他们的身上都亮闪闪的带着水花。我第一次发现在凯特的肩膀上有一处文身,是用白色药水刺的奥姆(7)符号。她点了餐——一大份泰式炒河粉。杰克也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
我年轻的时候对女人是一种猎食性的态度,但是这种捕食要求你精力充沛、能抗压,还要一往情深,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我变得消极了,我不再努力进取,只是让自己听从于命运的安排。我们四个坐在一起的时候,这三个男人明显都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我尽量不去做别的男人做的令我反感的那些事。我尽量不多说话,不给人留下印象,我尽量不将注意力都放在凯特身上,我只与加雷斯和杰克说话。我倾听,但不带着那种“瞧我多努力在听”的表情,有时候我脸上会有这种表情(尤其是我不在听的时候)。可是,不管我装得多么冷漠甚至是多疑,凯特确实对我更有兴趣,她的注意力更多地分给了我,我每次望向她的时候,她的视线总等在那里,等着与我相遇。就像一些奇妙的时刻,比如打牌的时候,你拿了一手又一手的好牌。可能是运气,但感觉像是相反的,感觉像是命运。一切都适得其所,一切都水到渠成。我们都喜欢看山姆·夏普德和朱丽·黛勒比主演的《玻璃玫瑰》(8),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不多,而且对它的评价很低。凯特说她最喜欢的诗人是约翰·阿什贝利(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