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酒店(第6/6页)

“你知道,”阿姆斯特丹的戴夫说,“我觉得我们再也找不到它了,不管它叫什么。”

“哦,别那么悲观。”迷糊说道。

“我都不确定它是不是还存在。”阿姆斯特丹的戴夫说。

“遗忘?”我说,“你是说,世界上没有遗忘这种事吗?”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意味着我们注定被永恒意识所凝视,终身得不到解脱——同时,它也是一个荒谬的预兆。

“如果我们假设那个酒店不存在,”阿姆斯特丹的戴夫继续说道,“那我们的状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就可以入住别的酒店了。”我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没有真的听进去。我们的酒店并不存在,这一结果开始让他们、让我感到悲伤。我开始想到我留在房间里的东西,却记不起来都有些什么了。但是如果酒店都不存在了,它们可能也就不存在了,而我还远远没有准备好跟它们说再见,不管它们都是些什么。而且,如果在我们正式退房之前,酒店就不存在了,那我们又成了什么?我们这样一种人,尚未死去,注定要在特定的时间在阿姆斯特丹的街头流浪,寻找不能进入的住所?从这一点来看,酒店不存在的后果,与世界上没有遗忘这种事的后果完全相同,逻辑上可以得出结论,我们确实是在寻找遗忘酒店。我看着阿姆斯特丹的戴夫和迷糊,但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来这些话我到底是说出了口,还是只是在自己的脑子里转了转。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或——至少是我能分辨的——理由,阿姆斯特丹的戴夫说,“跟我之前说的相反,现在我觉得我们用不了二十秒钟就能回到家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里,往前大概十码,就是我们的酒店。”我抬头往前看,薄雾之中,我们酒店浅蓝色字体的字母,依稀可辨。

那真是一个让人心跳都停止的幸福时刻。我太欣慰了。所有的麻烦都结束了。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走到门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那不是我们的酒店,只不过名字相同而已,我们会有多么困惑啊。不可思议,但考虑到我们之前的经历,这完全是可能的,甚至是无可避免的。对我个人而言,它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荒谬,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困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已经山穷水尽,不管是情感上还是体力上。在我这个岁数,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一团糟;我应该待在家里,待在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房子里面,在亮着台灯的桌前辛苦工作。我差点就要开始责怪迷糊和阿姆斯特丹的戴夫,为这个可恨而愚蠢的周末所发生的以及没有发生的一切。阿姆斯特丹的戴夫把钥匙插进锁里,门开了。我们意识到,我们错以为自己犯了错,虽然它看上去不像我们的酒店,但或许它就是我们的酒店,就算不是,钥匙管用,肯定也是个好兆头。

(1) “迷幻蘑菇”又称“神奇蘑菇”,其迷幻成分主要由一种含毒性的菌类植物“毒蝇伞”制成。

(2) 这一段描述指的是凡·高的部分画作内容。

(3) 暗指性交。

(4) Waterstones,英国连锁书店,创建于1982年。

(5) 国王十字区(King's Cross),位于悉尼市,距离悉尼国际机场仅20分钟。是外国游客游览悉尼的主要落脚处之一,更是悉尼夜生活最繁华的红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