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倚老卖老

昔王伯榖传马湘兰有云：“姬年老矣，容华虽小减于昔，而风情意气如故，唇膏面药，香泽不去手，鬓发如云，犹然委地。”海上妓界四大金刚之林黛玉，人以马湘兰比之。湘兰距今三百年，我人不得睹其芳容，不知伯榖云云，是否阿私所好而故作掩媸扬妍之谈也。至于林黛玉，予犹及见之。盖予与掌故小说家许指严啜茗大世界游乐场，指严指后座一老妇曰：“此盛名震一时之林黛玉也。”则粉黛虽施，已无余态可言。旋晤望溪后人，谓于民十之际，林于某巨室下堂，重堕风尘，后人与平等阁主宴于一家春番菜馆，震林名而征之。林果姗姗来，面涂粉泽有如垩墙，双眉既浓且阔，老去秋娘，不复可喜。见客辄拍肩称为小弟弟，自述绮年欢乐事，曾嫁何人，何术骗人资财，又如何争风吃醋，滔滔不绝，毫无忌讳。客以其坦白爽直也，即以所闻于人者询之，林随问随答，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概。既而，役者以局票来催局，累累凡若干纸，役者口报客姓及地址，林聆之，乃以某处应，某处不应为覆，而仍继其谈笑。及役者再三来催，终辞登舆去，并请后人及阁主辈，于晚间至彼妆阁，谓其时彼应客返，得暇可作长谈也。林之应酬功夫，确乎非寻常曲院中人所得企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