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柯克
1869—1944
斯蒂芬·巴勒克·里柯克,加拿大著名教授作家。生于英国罕布什尔郡,幼年随家移居加拿大。青年时代就读于多伦多大学,后入美国芝加哥大学研究生院,获政治经济学博士学位。长期任加拿大最高学府麦吉尔大学教授,著有长篇小说《游手好闲的阔老漫游理想国》等。
我所见到的牛津
我个人的职业既是大学教授,当然会对英格兰的教育制度发生深刻的兴趣,因此免不了要专程访问牛津,去作一番透彻的观察。我是那天下午四点到达的,住在“主教法冠”旅馆,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才离开。其间所有的时间,除开花了一小时给本科学生作演扣外,都用来对这所伟大的学校进行仔细的迫切的研究。我补充一早在一九〇七年我就访问过牛律,并和L.S.阿墨利上校在万灵学院 度过一个星期天,因此不难看出我对牛津的观感是有历时十四年之久的观察作为根据的。
总之,我至少有理由说我对这所英国大学有所了解。作为思维和判断的基础,我的了解应和某些也曾远渡重洋来到我们这里的英国评论家同样可靠,我认识一位有名的英国作家,他早上到达哈佛大学,中午和洛威尔校长共进了午餐,便写了一个专章论美国高等教育的优越性。我还认得另一位先生,他到哈佛跟洛威尔校长共进了午餐,便写了整整一本书大谈美国的谨严治学之风的衰微。还可以我自己的大学为例。我记得R·吉卜林先生 来到麦吉尔大学,下午两点半钟便向本科生说你们的学校是一所伟大的学校。”他发言的材料是怎么搜集到的呢?据我所知,他整个上午都和安德鲁·马克费尔爵士在校园附近的一间屋子里抽烟。如果我再补充说明:他干脆拒绝了参观我们的古生物博物馆,也没有去看新的水力机械和内政学课堂,他那“伟大的学校”的论断岂不是有点浮光掠影么?为对我的失礼之处略作弥补,我还可以举出米尔纳勋爵 的匆促粗率的判断麦吉尔是一所卓越的大学。”还有威尔士亲王在我们授予他法学博士学位时所作的草率的不够慎重的结论:“麦吉尔有光辉的未来”
在我看来,对我们学校作这一类未经思索的判断是有害的。因此我决心,对牛津发表的一切意见都必须是实地观察和认真研究的结果,要有在“主教法冠”旅馆的实实在在的逗留作为依据。
有了实地经验作为基础,我就有了力量。我打算强调我以下的正面意见:牛津是一所卓越的大学。它过去是伟大的,现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大学,将来也很可能是伟大的。牛津培养出的是地地道道的学者,超过世界上任何地方。牛津的方法陈旧古老。牛津瞧不起科学。牛津的课很糟糕。它有从不上课的教授和从不学习的学生。它没有秩序,没有安排,没有制度。它的课程设置莫名其妙。它没有校长。它没有国家法令来指示它的教学工作,然而——它取得了现有的成就。不管我们喜不喜欢,牛津给了它的学生某种东西,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思维方法。这种东西我们美洲尽管可以追赶,但无法和它并驾齐驱。
谁若不信,不妨住进“主教法冠”旅馆(一间有护壁板的卧室,花一先令六便士,查理一世时代的建筑),亲自研究一下这个地方。
如果我们再考虑到学生求学的痛苦条件,牛津的独特成就就更显得惊人了。由于缺少应有的修建费用,学生只好在使用了多少个世纪的古老建筑里用功。布勒斯诺斯学院从一五二五年起就没有更新过。新学院和莫德琳学院的学生仍然住在十六世纪建立起来的老建筑物里。在基督学院人家指给我看了一间厨房,还是一五二七年乌尔济红衣主教 捐款修造的。说来好像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别的地方做饭,至今仍然不得不使用着这个厨房。我看见这厨房的那天,四个厨子正忙着烤一条整牛,准备给学生作午餐。在一张长十二尺、宽六尺、厚五尺的木板铺砌成的大桌子上,还有两个厨师在制作一个野味馅饼。我估计那馅饼直径有三尺长。牛津的不幸的学生们吃的饭食马虎粗糙,那烹调技术还是从亨利第八时 代传下来的。我情不自禁地把它跟我在芝加哥读大学时住过的别墅林大街那些舒适的小公寓相比较,和多伦多那些学生公寓底层的漂亮小食堂相比较。不过话说回来,亨利第八并没有去过多伦多。
也是因为缺少修建经费,牛律的学生不得不仍然住在十六世纪起就住人的古老公寓里。这类住房的样式,有的叫“四方院”,有的叫“围墙院”,有的就叫“住房”。我国习惯于学生时代的说法,仍然忍不住要叫它“公寓”。在这样的公寓里,三百多年的古旧楼梯己经被学生的脚板磨坏了;窗户格子很小;到处都有古老的名字镌刻在石头上。墙壁上爬满了厚厚的长春藤。圣约翰学院的公寓是一五〇九年修的,基督教堂学院的公寓也建造在同一年。只要花上几十万镑就可以把这些古老的建筑全部推掉,重新修建起整整齐齐的钢架砖结构的建筑,跟纽约的舍涅克塔迪师范学院或蒙特利尔的皮尔街高级中学的建筑一样,然而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