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冬天(第2/21页)
为了在春季之前建好这样一个多样化的农场,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建造我们的基础设施,打算好如何饲养六种不同类型的牲畜,将它们与蔬菜和谷物的轮作、牧场和干草场整合在一起。我们得算出需要多少现金流和劳动力。他认为我们需要从一头奶牛开始,但是首先我们应该进行一次大扫除。马克停止说话以后,鲍勃只是摇了摇头。
我那时对务农的了解还不够,无法领会这个计划有多大胆。我当时仍然保留着城里人的傲慢,认为以我的教育背景和丰富阅历,务农这种简单的事不可能难倒我。抽象上来讲,这个想法以一种文学的方式吸引着我。它听起来非常浪漫,而且与我离开城市时对于家的构想相吻合。听起来我们即将建立一个模范家庭农场,只不过我们需要供养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家庭。
事实上,只要这个想法里包含我最喜欢的部分,也就是马克让农场能源独立的方式——役马,我很可能什么都会答应。他从来没有使用役马耕田,但是他在其他的农场曾经赶过马群。他不喜欢拖拉机,讨厌柴油的味道、引擎的噪声。他不愿意坐在拖拉机上,也不愿意修理拖拉机。他青睐的理念是拖拉机能做的任何事情牲畜都可以做,而且它们的食物可以通过自己的劳作来收获。他曾经在一些富饶的阿米什农场见过用牲畜耕作,知道这绝不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果在合适的环境中、控制在合适的规模,役马也是一种合理的行为。
一想到马会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就好像想起你在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候去过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让你如此快乐,以至于想起来就会觉得心痛。我生来爱马,我年少时的记忆一直与马密不可分。我七岁的时候乞求父母让我上了骑马课,十四岁时父母给我买了一头健壮的摩根(Morgen)小母马。我把她养在邻居家的谷仓里,离我家有一英里远,是她让我青春期中尴尬可怕的一切得到了补偿。我从未赶过一群马,也从未用马干过活儿,但是与马相处我是相当自信的,我知道它们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到这里,我已经放弃了我熟悉的一切,我的朋友、城市、城市的游戏规则,只是为了这一未知的新生活,为了这个对我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有时我会怀疑他的神志是否正常,然而至少与马共舞的希望,还可以让我依靠。
附属建筑物中塞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代代勤俭的农人认为留下这些东西是精明的做法:有挑选出来的引擎,拼接的金属块,四分之一块已经腐朽的三夹板。在机械修理店的一角,有一个油漆桶里装着弯曲的三寸钉子,等待着有一天人们有空把它们敲直。这里还有几代的挤奶器留下的一堆堆零件,橡皮奶头爪、挤奶桶、真空系统零件,还有塞满棚子的四加仑塑料花盆,在太阳的暴晒下已经褪色,而且已经变脆,无法使用,这是以前农场作为苗圃时期留下来的东西。在用倾斜的柱子支撑的谷仓中,柱子上有颗钉子,上面挂着一个马项圈,里面填充的稻草露出来,这是农场里最后一次使用牲畜进行农耕的遗留物。建筑物周围聚集的各种金属物品,好像暗礁上的沙子:小型卡车的后挡板,八英寸的铁环组成的卡通风格链条,用气割炬切割的几块路标。我们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对这些东西进行分类,帮助收废品的把废弃校车装满金属,把大型垃圾箱装满了废弃的东西。我们把需要修理的有用的工具归成一堆,有斧子、锄铲、鹤嘴锄和耙子,手型白蜡树做的手把已经坏掉了。我学会了一些有意思的新词:U形钩环、锤头,还有加油嘴。
两个很小的建筑已经无法修复了,房顶已经彻底腐坏。一间以前是农场办公室,下面是一个储水的地下室,透过地板上的一个小孔就可以看到。另外一个是为雇工提供的宿舍,那时候农场还是一个奶牛场。我们把这两个建筑拆毁了,用铲土机把地基填平。
地面结满了冰,我们还没来得及分类的东西也被冻住了。我们在五十加仑的桶里生火,充当机械修理店的火炉,开始整理我们保存下来的东西,还有我们带过来的东西。马克在一个角落支起锻炉,各种形状和尺寸的钳子、锤子、型砧、钻孔器,放在旧铁砧和满满一桶煤屑旁边的架子上。他开始修理那些坏掉的工具,火花四溅,烧焦的气味从锻炉上飘来,伴随着锤子砸金属的沉闷的声音。他告诉我各种颜色的热——暗樱桃色、淡稻草色、孔雀色,我学会了用钳子夹住一块灼热的金属,放在铁砧上笨拙地敲打,金属变软呈糊状,就像黏土一样。我喜欢看着他干活儿,汗流浃背,锤子随着肩膀的挥动轻而易举地落下,注意力在火和铁砧之间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