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风雨送寒入夜来~(第6/15页)

我喜爱的是柔道,它充满了紧张感。我也喜爱游泳,望着那些以美妙绝伦的泳姿劈波斩浪的选手,每每叹息不已。对于动物原本来自海洋这个远古的事实,他们一定比我更自然地领会于心。欣赏体操时,便惊愕于人体竟是如此美丽、如此精致。观看田径时,则对人类身上的“野性”诧异莫名。

不同国家、不同容姿、不同体型的人们聚集一堂。不同的国旗、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喜怒哀乐。单单这些,奥运会就已经够精彩了。

我想,他们一准从小就活泼好动。一定是因为喜欢上了这项运动,或者才能明显地优于他人,他们才饱尝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幸福和痛苦、自豪和忍耐。

比如,对像我这样过着与体育无缘的生涯的人而言,往后或许依然故我,而对那些可能踏入体育世界的孩子而言,奥运会既是一次博览会又是一场展销会,同时还是一幅未知的世界地图。

在二〇〇〇年的奥运会上,据说将进行二十八个竞技大项、三百种小项的比赛。就我自己而言,像跆拳道、水球等项目,只有在奥运会上才有缘一睹。曲棍球、赛艇和冬奥会的冰壶也是如此。

仿佛要到外国的游乐场去玩耍一番,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吗?

颠倒的现实

现实与其外表,不,日常与其外表如同袜子一样,轻而易举地便可以翻个里朝外。如此一来,迄今为止认定是现实的,转瞬之间就变作了非现实,而以为是非现实的,却不声不响地变成了现实。原来被视为日常的,冷不防地化作了非日常,而满心以为是非日常的,竟堂而皇之地成了日常。这已然不是诉说惊愕或困惑的场合了,你只能轻轻地“哦”一声,然后摆出一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除了照单接受别无选择。

那是初夏去德国旅行时的事。科隆是一座古老优雅的城市,尤其是树木,美得令人瞠目。一片片嫩绿的树叶姿态纤柔地随风摇曳。市中心有个露天市场,我每天早晨散步都去那里。那儿有许多色彩鲜艳的水果和蔬菜,还有旧衣服、旧书、破损的旧玩具、已成为古董的首饰,以及花、餐具、卡式磁带。我在阳光灿烂的广场上漫步,走过摆水果摊的胖大娘、坐在长椅上读报的大爷、边听收音机边卖戒指的大姐身边。这一切都作为不容置疑的现实,俨然存在于那里。昨天就在那里存在了,前天也是。明天也将存在于那里,后天亦然。此刻,这些人才是确凿无疑的真实存在。对于我来说,身在东京的所有人——朋友和家人、调布火车站前卖章鱼丸子的大妈等——全都成了虚妄。怎么能相信那些人当真存在呢?甚至连东京那座城市是否存在都令人生疑。全都是梦境中的事情。我想。

在北非旅行时,夜夜喝烈酒,大家一起跳肚皮舞,使劲地扭动腰肢,开怀大笑地连续跳上好几个小时。忧郁不安压根儿就不存在,快活得无以形容——人人都是这样一张笑脸。那时我同样觉得,唯有这甘甜浓酽的酒才是现实,唯有肚皮舞才是现实。

现实之类,顷刻间便会颠倒反转。

于是,有一处现实,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看一看。一旦去了那里,肯定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稍稍有点恐惧。不过,那却是我始终希望成行的地方。

那是在艾迪斯(IDEATH)附近,是玛格丽特、弗雷德、英波尔等居住的地方,那里“维持着有点脆弱的、感觉微妙的平衡”。那里流淌着冰凉而清澈的河水(河中听说有鳟鱼),还有西瓜地。河上和瓜地里都架着桥梁。桥是用木头、石头或是西瓜糖建成的。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其实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有人想进一步了解,请阅读理查德·布劳提根的《在西瓜糖里》),但无论如何,我盼望到那里去。我见到过一只一心一意想去蒙特罗索(意大利南端)的猫咪,恐怕对我来说,艾迪斯恰巧就是这样的地方。

长伴身侧

米兰天气很糟糕。

在下榻的宾馆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我就躺在这家宾馆的这张床上。眼睛睁开时,床脚边站着一个女人,因为害怕,梦中的我便紧闭双眼,就此睡去,随即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这次是在东京,我在当时的家附近奔跑,好像被什么追赶着,手忙脚乱。跑到家,冲进大门,立即把门关上锁好,心想:啊,这下得救啦。于是脱下鞋子,走上走廊,不经意地回头一望,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怎么回事?!我在心中大声惊呼。

“怎么回事呢?”

那个女人随即回应道,声音里含着笑意。

我恐惧、惊慌,愤怒得几乎晕头转向,于是醒了过来。在米兰这家情趣索然的酒店里,在这张大床上。